此间美人此天下
作者:望月怜 | 分类:言情 | 字数:1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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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夜奔
一个精疲力尽的人和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快的。在边走边犹豫了一会儿后,我们选择了官道。不是什么反其道而行的高深道理,只是因为小路颠簸, 蛇虫鼠蚁颇多, 在加上我们又不熟悉地形, 走小路有诸多危险。所以选择了走官道。开始的时候还算安全, 毕竟是半夜的官道, 除了我们之外还真没有其他人。醒春伤势太重,受不了太久的颠簸,我们只好骑一阵马走一阵路, 希望能尽量逃得远点儿。
“来,先喝口水。再走一会儿应该就到城门口了。”
“你看起来, 脸色不太好。”
“半夜三更的, 你看得清我的脸么?”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靠在马脖子上假寐。眼睛开始有些胀痛,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太阳穴也开始刺痛。如果不快点儿,恐怕真的撑不到回京。
“你们倒是跑得快!”
“真是阴魂不散。”我靠在马脖子上没有动,醒春将水囊挂回马上,有摸了摸马鬃,完全将来人无视。
“远儿, 跟我回去, 我决计不会伤你。越王他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
“柳七月, 你的梦还没有醒吗?”
“什么?”
“将军, 是军队!”柳七月的下属惊叫道。
“这次是真的。”
从城门方向源源不断的而来的士兵, 让柳七月一直冷峻的脸变了颜色,他很快的看了我一眼, 确信我没有跟他回去的打算,说道:“他日相见之时,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不送。”
看到越来越多涌过来的士兵,那些统一着装的太子亲卫。我很放心的晕过去了,反正总有人会把我抬回去的。
黎明时分的星光还未散去,太阳的光辉就开始普照大地。蝉鸣一夜未停,鸟儿婉转空灵的啼鸣伴着旭日的初升回荡在清幽的山谷。
醒春的伤势本就严重,再加上太子的刻意隐瞒,上奏的伤势说得是已濒临生死边缘。皇帝的意思是等伤势有所好转再着人将醒春押回京城受审。我们被安排到了近郊的一处刺史别院。我与太子和项漪澜都保持着联系,太子最后给我的信中只有两个字:速回。
已经是最后两天了,如果我再不回去,我这条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看了看醒春尚在睡梦中,轻轻关上他的房门。
“飞魔,你听好。我现在马上要回京,耽误不得。这里虽然尽是太子的人,不过,皇上已经知道醒春的下落,太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他怎么样,但靖国的刺客会怎么样我却不敢保证。你守在醒春的身边片刻不得离开,药物食物虚仔细验查,最好找只小动物来试验。”说完,我又在脑中反复思索补充道,“通知刺史大人,发布海捕文书。此文书旨在震慑,不必要不可轻易抓捕。”
“是。”
“还有……”还有什么,我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摇了摇头道,“算了。好好照顾你家王爷。”
“六哥,六哥!”
“六哥!”
远远的有两个人张牙舞爪的向房间这边冲过来,锦衣华服,头戴金冠,腰缠玉帛。我避闪不及,被逮了个正着。两人先是愣愣的略带吃惊的看了我一阵,蓝衣的少年一脸恍然大悟状道:“哦!六哥真是离不得啊!”
“属下见过两位皇子。”飞魔后退一步,作揖道。我见势,也跟着行礼作揖。
“十一弟,先进去看看六哥。”西流铭彦一边疑惑的看着我,一边伸手推开房门。
“哦。”就这样,两兄弟没有再对我过多留意就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公子?”
“啊。”我随口应了一声。随即一直沉浸在两兄弟对我的奇怪态度上,不像是忘了我的样子,倒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真是,太奇怪了。
想到要马不停蹄放入赶回去,我的屁股又火辣辣的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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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太子殿下?”
“没想到,你认得我。”
“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长相有五分相似,而且我记得您的声音。”
“原来如此。”
“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本宫在这里等你啊。”
“这里可是项漪澜的尚书府。念这种不合时宜的诗词,你想……”
“喂,你不要紧吧!”西流少丽一手勾起我下坠的身体问道。
“没,可能是太累了。”我强撑着想站起来,奈何只能勉强支持一时,只得拼尽最后一口气警告道,“你的手不要乱摸……我就没事了。”
“喂,喂,至于吗?防我防得这么紧。都这种时候了。” 他笑了笑,抱起我走进内室,“连续赶了两天的路,确实是累坏了。”
“太子殿下不生气么?”
“你是帮我去找弟弟,我为什么要生气呢?应该是我说,辛苦了才对。”
都说两天没怎么休息了,我懒得理你。我在心里暗骂,反正也他也只是口头上占占了便宜,干脆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下。接下来,会很辛苦的。我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可以。
大概是次日的清晨,为什么是大概?啊,因为,我只要一睡就基本是隔天的事情了。而且从我醒来就没见过一丝光线,完全的陷入黑暗。这个就是老孔所说的,副作用?如果只是瞎了倒还好,怕只怕,那个更严重的后果。我果然是个头脑发热,感情用事的笨蛋啊!
“有人没有?”
有人应声而来道:“我道是你没这么快醒,却不想你这会儿就醒了。”
“项漪澜,这儿的气味儿不对,不是你的荷园。”
“啊,不是。是孔太医的小院儿。”
“什么?”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我比你更了解。他是早知道你漏了底细给我的,我们这只不过是心照不宣。你的身子底子太薄,这几日安心在这里养着,醒春那边我也会派人去照料,你不用担心。今天下朝以后,是太子拦着我跟我说了你的事,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的身体会差成这样。”
“差成什么样了?”
“……”
“没关系,我多活了四年,现在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我算赚了。只是,我没有过过我想过的那种生活。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幾畝田池喜釣耕,小園花落果初成。最愛茅簷頭上月,三更猶伴守瓜藤。初制新茶小火烹,黃花斜落酒旗橫。何須打傘覓濕意,半掩柴門聽雨聲。綠葉濃肥山徑窄,短牆無力擋蒿萊。深居半載無閑客,偶有孤鴻捎信來。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的生活宛如仙境,我很羡慕。”
“很好吧。”我笑得异常欢快,忍不住去拉项漪澜的手。他很配合的伸手给我,我就拉着他在房间里转圈儿。转了一阵,我停下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一天。我爱的人陪着我,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和他一起,看满山的桃红柳绿,听杜鹃唱歌,甚至和村子里那些满身泥巴的调皮的孩子一起玩耍。哪怕只有一天。”这样说着,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祥林。”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贪心,真的。不过,也说不准,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我一定会忍不住想要一天再一天,无休止的下去。没有这样的一天,说不定才是好的。这样,就没什么不甘心的。我这个人就是有不得一点甜头。呵呵……”
“你,你好好休息。明天孔太医就开始给你施针,我听说很痛苦也很危险,你好好的,好好的……”
我大概能想到项漪澜现在的表情,也许是被我刚才吓坏了,他似乎一下子变得口拙起来。我摸掉脸上的泪迹笑道:“又不是你要被针扎,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呐呐,从昨天开始我就没吃一点儿东西,我饿了。京城有什么好吃的,你叫人帮我都买一点儿。”
“好。”
“啊……真想再看看漪澜兄英俊的脸啊。至于太子那张赖皮脸,我已经不想在看到第二次了。”
“你啊,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
“呵呵……”
你啊,只是这样的生活就满足了吗?
------------------------------------------------------------------------------ 人世间有太多不如意,我无法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不如意里。我相信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不是什么大公无私或者舍己为人的好人。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人,都要学着对自己好,指望别人根本就是不现实的。放松心情,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你们一大早的又来守着我干嘛?”
“本宫闲来无事,和项大人一起来品茶论道切磋棋艺。”
“哼!项大人,是这样吗?”
“太子殿下这么说,那就是了。”
项漪澜,真是个人精。这么说两不得罪。
“太子殿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英俊?”
“哦,祥林这么认为?”
“我突然想起家乡以前有个人说过的话。”
“是什么?”
“对付凶恶的人,就要比他更凶恶;对付卑鄙的人,就要比他更卑鄙;对付潇洒的人,就要比他更潇洒;对付英俊的人,就要……毁他的容!”
“噗!抱歉。”项漪澜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可以想象西流少丽的脸色肯定是难看之极的。弄不好就拂袖而去了。我正得意间,他却说话了:“说的很有道理。你家乡的这位人士倒是颇有独到的见地。”
这下,轮到我拂袖而去了。怎么可以有人的脸皮厚到如斯程度!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们俩就在外面。”
“好,那本宫和项大人就在外等候。祥林有什么事就大声的叫我们。”
“难道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对他怎么样吗?”
“孔太医不要生气,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老夫可不敢吩咐当朝太子和尚书大人!”
真是,有完没完了!
因为这里很隐蔽,为了不节外生枝,这里并没有任何服侍的人。西流少丽和项漪澜从房间里自己把棋盘和棋子拿出去。煮茶的工具倒是一直摆在院子里,孔老头替他们生了煮茶的炉子的火就进屋子。
“把衣服脱了。”
“啊?”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叫你脱就快脱!”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脱不脱?”
“你,你不要这么激动嘛。年纪大了,太激动容易脑中风啊,心脏病突发啊!”
“你信不信老夫掐死你!快把上衣脱了!”
夏末的天气不冷,但是微微的有些凉意。我趴在竹编的凉板床上,感觉到有针扎进了皮肉里,微微的刺痛。这个还好,有点儿像蚂蚁咬。
“老头儿,你下手轻点儿啊。我平时除了言语上对你不尊敬了点,其他对你也是很好的!”
“臭小子,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啊!好痛!”
“这是脊梁骨上,你忍着点儿。”
“痛!”接下来的每一针就像是刺进了脊梁骨,每一下都痛得我浑身抽搐。
“我不扎了,我不治了!孔老头儿你放开我!”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孔老头却像是吃了大力丸,突然力大无比的按住我吼道,“你们快进来按住他!”
“祥林,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你个混蛋!西流少丽,你他妈就是个混蛋!都是你!”我痛得失去理智口不择言。我痛骂一阵,他们没有放开我的迹象。我转而哀求项漪澜,“漪澜,漪澜,你放了我吧!我好痛,我受不了了!我求求你,放开我。我不治了,我宁愿当一辈子瞎子!”
“祥林。”那种深切的哀愁和痛楚淡淡的从他嘴里飘出来。
“不要放开!”孔老头吼了一声,继续在我身上扎针。然后是在头上扎,我挣扎无果,最后精疲力尽痛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