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美人此天下
作者:望月怜 | 分类:言情 | 字数:1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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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职业本能(中)
江东比起京城来更显得繁华不实, 失了京城的威严尊贵。比起江南又更显得轻浮,失了灵气。江东临海,以东很远的海面上就是类似现代日本的红鹤国。两岸的经济文化交流频繁, 来此经商游览的红鹤人络绎不绝, 因此, 江东的文化精致, 结合了东洋和中原的各种长处, 比起京城和江南又有了自己多情风格。
不知道柳管家用了什么方法,在我们躲过多次刺杀,到达江东的第三天就买下了江东崔氏本家对面的大宅子。经过两天的整修, 我们终于住进了这所连崔家都没买下的刺史遗宅。这所宅子是上前任的江东刺史府邸。刺史的儿子去了京城经商,女儿也嫁到了京城, 这所宅子也就空闲了下来, 一直由江州当地的知府衙门代为管理。府里原有的几个老人我们都留着, 柳管家又买进了几个丫鬟家丁,我们就正式在江州城安了家。
“七公子, 这门口的匾额挂什么姓儿啊?”
“这府邸是你家将军出的钱,以后也得你来管,就挂个柳字吧。”
次日,空闲已久的刺史大宅被一户京城南下经商的柳姓人家买下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江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崔氏一家对这户新邻居很是好奇,不知道这户能买下连崔氏也无法得手的刺史府的新邻居会是个什么人。
“大哥, 明天你和二哥去拜会柳府, 可不可以也带我去啊?”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 怎么能随意的抛头露面?”
“我混在跟去的仆役丫鬟里面, 不会被看出来的。”
“哎, 你啊,真是给宠坏了。”
崔氏大公子对他这个宝贝妹妹很是无奈。崔莹莹是崔家唯一的女儿, 自小就被视为掌上明珠对待。可她没有一般大家小姐的骄纵,也没有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相反,她是个古灵精怪的活泼少女,深得大家的喜爱。
这一日,崔氏兄弟带着一干仆役和礼品叩响了柳府新漆好的的朱红大门。
刺史府被捣鼓一新,花厅回廊外的水池也换了新的清泉水,养了一池金灿灿的鲤鱼。回廊上干枯的藤条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精巧的竹编风铃,偶有微风轻拂,风铃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柳管家领着崔氏兄弟穿过花厅回廊,绕过新移植来的凤尾竹林,听着偶有的清脆的鸟叫声,一路来到了府内东边儿刚修葺好的拙政园。拙政园的匾额是他家将军今早临出门时才给挂上去的。本来是七公子要亲自挂的,将军怕七公子摔着,硬是自己做了这下人的活儿。他从小看将军长大,除了对二小姐这么好过以外,就数面前的这位爷了。
崔氏兄弟来之前对这个柳府的主人有过百般的推测。或许是威严的士族大家,或许是大腹便便的土财主,又或许是一丝不苟的文人学士。可不曾料到,眼前出现的是这样一个人。
梨花雪白,桃花艳红的一个少年。躺在天鹅绒毯铺就的椅榻上。白色的里衫,外套一件绒边的坎肩儿。黑如绸缎的青丝长及腰间,柔顺的散在脑后,闭目养神都似误入凡间的精灵。那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不知睁开眼来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七公子,客人到了。”柳管家恭恭敬敬的说道。
差点睡着了。我睁开眼来看到两个华服青年站在身侧不远处。左边那个年长一些的应该是崔家大公子崔寻,另外一个应该是崔二公子崔理。他后面那个丫鬟,有点奇怪,和别的丫鬟好像不太一样啊。算了,也许是大丫环什么的。
院子里早已设好了桌椅,摆好了茶点。这些精巧的点心是幼雪从宫廷御厨的食谱中挑出来加以研究制作的,既漂亮又好吃。
“在下崔寻,这是舍弟崔理,冒昧前来拜访,还请柳公子见谅。”
“崔大公子客气了,请坐。我们初到贵地,还请崔公子多多关照。”
“柳公子能买下刺史府的大宅,真是不简单。敢问柳公子是何方人士?”
呵呵,问起来了,真是直接的家伙啊。
“这宅子不是我买下来的,是我的表兄。我只是借住于此。兄长出门办事去了,所以由我来招待两位,崔兄别见怪才好。在下家中排行老七,大家都叫我七公子。崔兄比我年长,叫我小七便是。”
“哪里哪里。敢问贵府柳公子是否是华东柳氏?”
我笑,灿如春光。
“听说江东的蚕丝极好,织出的布更是美轮美奂,每年都向皇族进贡最好的幻彩云绸,皇族成员以穿着幻彩云绸为荣。表兄想在族中树立威信,将来好接替组长的位置,所以动了南下的念头。此次表兄带我南下,一是为了做生意,二来嘛,我的身体不好,表兄带着我南下修养。如果情况好的话,说不定会常住呢。”
“听小七这么说,似乎家中的生意都在北方。”
“是啊,我们来的时候还在下大雪呢。崔兄见过北边儿的雪景吗?”
“在下不曾见过。”
“那崔兄改日定要去看看。北国雪景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正所谓‘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没有江南的温婉秀丽,却独有北国的豪迈。”
“小七说得我真想立刻就去呢。”
“二公子呢?”
“当然,在下也想见识见识。”
夜里,寒星回来了。我正在把玩崔氏兄弟送来的见面礼说道:“淮阳怎么说也是我的封地,一次也没去过。下次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不过,也不知道还有时间没有。”
“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还要把他一个人支开?”
“我不想伤害他。”
“什么?”
“没什么。哎呀!”
“怎么了?”寒星一把抓过我,紧张的上下查看。
“啊,没,没什么。那个铜壶上的花纹不小心刺伤了手指。”说着,我把手举到胸前,右手食指上正冒出一滴滴的血珠。
他看了一眼,突然抓住我的手,含住了食指。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大脑处于停滞状态。这个很□□的动作……
“寒星……”
“看你还敢不敢乱收别人的东西。”
“反正也是不花钱的嘛。”
“真是,出门之前忘了吩咐管家看着点你了。”
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江东的夜色很美,银勾似的月牙和朦胧的月光,还有初春微凉的江水,柔和而缠绵。
最近越来越觉得体力不济,动不动就犯困。心里的恐慌时时的缠绕在心间,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不知道要何时才是个头。
“寒星,坐到我身边来。”
他穿着里衣,批了件青色的外套。头发也散在身上,显出他风情的另一面。看样子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的。
“睡不着?”
“你不也是?”
“啊,是睡不着。”
“啊,咳咳……咳咳……”
“病了?”好孩子,学会关心人了。
“没关系。咳咳……咳……”
“更深露中的,你只穿一件单衣就坐在这里吹风。活该!”
呵……前言收回。
我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微微侧身就环住了他的腰。
“喂!你在干什么?”
“突然好冷,借我抱一下。”
“喂……”
“这会儿暖和多了。”
寒星无奈,只好妥协了。“因为你坚持不肯太医随行,四叔派了蒋太医随后,大概明天能到。”
“蒋太医?这么说,一直有人跟踪我?而我却完全不知道。”冷汗涔涔而下。如果是敌人的话……
“怎么了,很冷吗?”
“嗯。”我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寒星将我往怀里抱得紧了许多。
“你打算怎么办?”
“本来之前是单纯的要点银子,可是……”我想起皇帝对我说的那些话不禁一阵胆寒。士族过于强大的权势和声望对中央的威胁和阻碍是皇族成员心中的一根刺。现下的官制主要采取举荐制,也就是说,朝中超过半数的官员都是这些士族的人,皇族在人民的声望远不如世家大族。皇帝要在有生之年改变这种状况。为什么在自己身体好的壮年时代进行呢?我怀疑,那个老家伙是故意推我出来受死的。什么因为有此间美人此天下这样的预言。我才是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但他现在这么做。应该还有为太子清除障碍的原因在吧。反正……算了,我是当定了这个炮灰了。
“在想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西流有什么消息吗?”
“嗯……前两天有个大消息。说是西流当年送来的质子,就是那个遇刺失踪的六皇子被找到了。过些日子应该会遣使者来。还有,京城的情况不太好。各地藩王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动。”
“这是乱世开始的征兆。所幸,他平安回去了。我们要尽快解决崔家才行。”
寒星没有说话,他那时候只知道我所谓的解决是向崔氏要那一百万银子,却不知道是彻底的毁掉崔氏一族。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崔家派人送来了请柬,是约我去万安寺上香的。
来的人真是让人“惊喜”异常。崔家的三小姐,就是那个我那天注意了一下的大丫鬟。还有……
“小远别来无恙。”
呵呵……看见你我就有恙了。
“别来无恙,希圣。”我听到身侧寒星剑鞘与剑刃摩擦的声音,我不着痕迹的按下了他拔剑的手。
“我们,还是去上香吧。”
因为我和左希圣一直走在最后,对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那你又是为什么会来呢?”
“拜托,是我先问你问题的,回答!”
“哼,我说,是回来报仇的,你信吗?”
“不信。你可是丞相三公子诶!”
“说得也是呢。已经过了二十年了,还有谁会记得?你知道你所住的刺史府为什么连崔家也无法得到吗?”
“为什么?”
“因为我,决不允许仇人住在我的家里!”希圣原本清秀温和的人,杀意顿现。
“希圣!”
“我原姓范,名子扬。我的父亲就是上前任江州刺史的儿子。二十年前,崔氏现在的当家看上了我的母亲,因为父亲外出做生意的原因,那人竟然意欲染指我的母亲。母亲为保贞洁投井自尽了。等父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我母亲的尸体。父亲请求当时的江州刺史为我母亲主持公道,严惩凶手。可是,那个刺史却和崔家勾结,说我父亲诬告,将我父亲打伤。后来,父亲便变卖了家当,准备带着我和姑姑上京告御状。结果在半路上,父亲和姑姑被崔家派来的那些刽子手,被他们杀害了!我因为贪玩儿走得远了一些,居然逃过了一劫。我发过誓,一定要让崔家血债血偿!”
“后来……”
“后来被左丞相收养,成了左府的三公子。”
虽然剧情很狗血,可是我不得不说,真是辛苦了。能一忍就是二十年,着实不易。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那是你的事,我没有立场来说什么。啊,要不然这样好了,我们联手如何?”我承认,这个提议有八成是出于私心。反正目标一致,用什么方法就不用细究了。
“我也正有此意。”
“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不是时候。五年前的环江之战,军队所有的军需供给都是由我一手包办的。虽然我军战败,可其中其中获利最大的不是西流,是江东崔氏,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与崔氏交好的。那个时候有个临阵退缩的崔氏参将,差点被处决。也是我救的。我现在,算是崔氏的座上宾。”
“我明白了。钱的事也希望你帮忙,我想,谋反应该是会诛九族的才对。”
“务必要斩草除根,否则将来会很麻烦的。”
“知道了。佛门清静之地,我们还是先不要谈这些事了。毕竟,佛祖是不会原谅杀戮的。”
“我早已做好了下耳鼻地狱的准备,佛祖也奈何我不得!”
我突然发现,我们都变得别无选择。这样,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