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流光
作者:且醉风华 | 分类:言情 | 字数:2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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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秋围
这日早朝,有两件大事。
一是宋胤珝终于正式颁下了赐婚宋月临予谢蕴,并加封了谢蕴永章侯爵位的圣旨。
二,是一年一度的秋围日将至,已经数年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缺席的宋胤珝也将在今年重新出席参与。
散朝后,走在路上正欲前去官学处理事务的谢蕴被户部侍郎段明扬叫住。
“谢少卿,”段明扬笑着让侍从递了个锦盒到他面前,“昨日才终于拿到手的九旋天珠。若不嫌弃便算是段某赠与你与永章公主的新婚之礼吧。”
所谓九旋天珠,便是被认为是赋予了天地灵气的红色石珠,上面的花纹犹如云雾气旋,气旋越多,便越被视为圣物。
而所谓段侍郎,其实便是杨丞相的女婿。
这样的人赠予的这样的礼物,谢蕴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他让云流接过,然后淡淡笑道:“多谢段大人。”
“要说谢字,恐怕还得是段某对你说才对。”段侍郎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蕴只微微笑了一笑。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送了礼,一个道了谢,然后又像是普通同僚那般在偶遇后又分道扬镳。
“少卿,”云流在身旁边走边道,“段侍郎这份贺礼送的可真贵重啊!”
他嗯了一声,吩咐道:“拿去做了法事之后放在天玺阁吧。”
贵重么。这九旋天珠当然是贵重的。谢蕴很清楚段明扬送这份礼的意思是什么,就是生怕自己不晓得他送的礼物有多费心思。
当日三堂会审之时,段明扬曾来找他,请他不要将潇湘馆牵涉太深,那时自己应了。今日这份礼便是他的答谢,和对做了永章公主驸马后的他所作的进一步接近甚至是拉拢。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秋围当今君上的重新出席意味着什么。
***
七天后,秋围日如期而至。
宗亲贵族,重臣少将,在这一日都随着浩荡的皇室卫队来到了位于都城东郊青蓬山的皇家猎场。
因为谢蕴有公务没有随行,于是宋月临便成了已许配人家的皇室宗亲之中唯一一个独自成行的。
于是这一点,在她们几个公主同乘一辇时便成了个话题。
荣川公主本来和宋月临不熟,但一接触后因为发现宋月临的个性和她的大姑姑安阳长公主很不一样,所以就少了初见的胆怯和谨慎。加上这次公主同乘本就是安阳公主提出来的,所以她便更加不吝于随着自己性子了些。
“小皇姑,”她笑道,“你们才刚定亲,谢少卿就已这样不识温柔了,这样的场合竟也不与你同行。你是否也该想想法子治一治他这对女子多年冷淡的毛病?”
刚咬了一口枣泥糕的宋月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锦湖公主便又笑着接过了话头:“荣川姐姐,你家驸马那个爱违逆你的毛病你可治好了么?”
荣川公主哼笑一声:“违逆本公主他还没那个胆子,不过那张闷着气的脸我看着就烦。已半月没有点他的灯了,不识好歹。”
宋月临拿起面前的西域葡萄酒喝了一口。
锦湖公主嬉笑道:“你是否还真看上了逸趣斋那个抚琴的乐匠?既然看上了,何不收起来?”
荣川公主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怎么说我也才成亲不久,哪能这么快便另寻乐处。若让母后和皇兄知道了,肯定也是要被责的。”
“所以说,我还是羡慕小皇姑。”锦湖公主叹羡道,“悠悠闲闲地在永章郡找了那么多乐子,一朝回都,又能得了谢少卿做驸马。”说着,暧昧中又有些嫉妒地冲宋月临笑道,“连最难的也得到了。小皇姑,您这类型可都全集齐了吧?”
原本一直淡漠脸坐在那里的宋云霓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头,瞥了一眼宋月临,只见她好像才回过神似的愕然抬起了头。
“你们说什么?”她似乎有些懵,打了个哈欠,“吃了东西就犯困,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说完还真就自顾自躺下了。
荣川公主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其实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小皇姑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得到的谢少卿。”
锦湖公主笑道:“也不难猜想,小皇姑向来于男女之道上经验丰富,谢少卿却恰恰相反。你说,他一个纯男子,怎么又能经得住小皇姑的手段?”
“好了。”宋云霓忽然出声冷道,“堂堂公主,开口闭口离不开男女之事,犹如市井俗妇一般。若无话可说便闭上嘴不要再说。”
话音落下,原本气氛轻松还有些热络的车厢内,忽然就噤了声。
***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所有人都换上了围猎的装束,一眼望去,旌旗飞扬,意气风发。
按照传统,身为国君的宋胤珝当先翻身上马,对着天空开出三箭。然后,再选出另两个人,三人各率一队奔向这三支箭所指的方向,最后结束时比较获猎多少。
宋月临毫不犹豫地选了宋胤珝这边,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她嫌现场站队麻烦所以一早同荣川还有锦湖抽了签。
当她骑着马跟上来的时候,宋胤珝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微讶。
“小皇姑,”他微微笑道,“你很适合这样英姿飒爽的打扮。”
“君上,”宋月临也笑,“多年不见,你和从前比起来变化可真大。”
“哦?”
“小时候你可很难说这些好听话的。”宋月临说完,一忖,“不对,这话也并不是完全好听的。”
宋胤珝疑惑地笑看着她。
“您说这样的打扮适合我,就是说我往日里穿的都不适合我了?”宋月临佯作皱眉不悦,“你看,您这是在说我平时都不好看。”
宋胤珝垂眸失笑:“朕不是这个意思。”
一行人就这样边聊边行地在山林中寻找着猎物,忽然,前方探路的不知谁喊了一句:“有獐子!”
宋胤珝立刻扬鞭策马而上,宋月临和其他人便也扬鞭跟了上去。
然而,变故却在此时忽然发生。
“君上!”惊慌失措的声音霎时四起。
伴着一声长长的马嘶,宋胤珝的坐骑突然受惊癫狂起来,距离最近的宋月临眼见宋胤珝几下试图掌控之后脱力被甩了出去,当即不假思索地也飞身扑了出去。
落地的一瞬间她护住宋胤珝,随即顺着斜坡连连翻滚了几下,最后到底时刚一停住,宋胤珝就听见在自己下方的宋月临闷声痛呼了一声。
他一愣,连忙侧身从她身上离开。
“小皇姑,你没事吧?”他迅速一眼从她的头顶扫到了足尖,随即发现宋月临的左脚正停在一个石块的旁边。
果然,下一刻她就坐起身来按着自己的小腿,疼的脸色发白,却咬着牙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勉力说了句:“你受伤了没?”
宋胤珝略略一顿,看着她:“没有。”
他蹲身将她打横抱起,冲着连滚带爬跟下来的大臣和护卫只说了一句:“传御医!”
宋月临虽然很想说你这个身子骨就不用抱我了,还不如让我先躺在那儿等他们弄个坐辇来。但左脚踝的剧痛实在是让她懒得再费力气讲话,于是也就由着宋胤珝把她抱到了马上。
于是,还留在大本营的人便在众人出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又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
他们的君上骑着永章公主的坐骑,把她护在自己身前带了回来,两个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像是被树枝刮了又被土灰扑了似的。
再然后,便是随行御医被急急传召而来。
***
宋月临的左脚用她的话来说被包成了个粽子。
彼时当御医跟她说起码要休养一个月才能好的时候,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小皇姑,才一个月而已,你就忍耐一下吧。”围在她床前的锦湖公主说道,“所幸伤得不重,不然没有三个月估计连走路都难。”
宋月临深沉地看了她们一眼,又深沉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懂。”
“小皇姑你这下可是救驾有功了,”荣川公主道,“就安安心心躺着养伤吧。”
宋月临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一把就掀开了被子要下床,坐在旁边的宋云霓伸手按住她:“受了伤也不安分?”
“不是,”宋月临坚持着坐了起来,“我就是想看看这脚现在走路是什么感觉,你们也知道,我半个月后还要去祁山呢。”
她这话一出口,宋云霓的脸色微微一僵,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对啊,差点忘了,”锦湖公主道,“半个月后你还要和谢少卿去祁山行清心仪式呢。”
宋月临双掌一击,指着她:“可不是嘛!”
话音刚落,其嫣忽然跳进了房里:“公主……”
话还没说完,她身后有个人影一晃,便跨了进来。
宋月临看着此刻正站在面前的这个披着月白锦绣披风的男人,先是一怔,旋即喜道:“流芳!”
说着就站起身要朝他走过去,结果刚走了两步就疼的一咧嘴身子往前一倾就扑到了上前来扶她的谢蕴身上。
她在他怀里说完了后半句话:“你怎么来了?”
谢蕴轻轻拉开了她一些,然后低头往她已经被包扎起来的左脚看去,皱了皱眉,抬眸问她:“严重吗?”
她立刻摇头:“不严重!”说完还补了一句,“祁山是一定要去的,不能改期!”
谢蕴看着她,半晌,“嗯”了一声:“那就好好休养。”
宋月临笑着应道:“好。”然后又撒娇似的说了句,“你扶我。”
谢蕴看了一眼自己本就没松开的手,然后扶着她重新回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再回过头时,房间里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