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男子三从四德?
作者:小× | 分类:言情 | 字数:15.3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44.凤兮夜宴
“肆意……殿下, 这杯小楼敬你。”
永和王扔下大殿上的男男女女,没有精气神地歪着身子负手而去后,大臣们都缄默不语。这情景着实让人不禁忆起, 三年间文雨荷因病在床都不曾上过一次朝堂。
此病论起来说大不大, 说小还真不敢含糊, 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就连女皇陛下也曾经寻遍天下名医, 终是无果。
这病来如山倒, 很突然,哪怕就算是一只不大点的小螃蟹,指不定都会要了文雨荷的花花肠子……不对, 是要了她的胃。
一干众臣甚至在文雨荷走出高门木槛后,依稀听见她“哇哇”大吐的作呕声, 心中油然而生怜悯之情。
可华灯初上时, 随着壅淮国使团一落座, 皇家夜宴正式开席,美姬艳舞, 推杯换盏间,气氛足够撩人心怀,酒不醉人人自醉起来。
游小楼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端着酒杯,踏着小碎步来到伊肆意身旁, 把杯子推到他面前敬酒, 却迟迟都不见这位小爷的回应, 面子上更加恼怒, 银发配红眸, 怒气因而更胜几分。
这些年走南闯北,男人对于游小楼来说, 绝对不是稀罕物,像伊肆意这种,包子脸型不上道的,还真是大男人上轿头一回。
“肆意殿下。”游小楼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一屁股落座在伊肆意的身边,两个人裸.露的肌肤丝滑碰触,他煞是觉得心里那个敞亮通透,一种异样感冒出心头,让他不由得想起某个秋日的午后,他与采臣也是靠在一起,同坐在榕树下看着日落。
这种感觉——
师傅曾经说,在他老家那地方,当两人在一起时,自己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巡行遍人体筋脉,心尖又痒又享受,这就是“触电”的感觉。
莫不是……
游小楼的红眸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束,已经痴了般盯着伊肆意出神,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瞬间和采臣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白……”毛大叔。
伊肆意差点把真相说出口,瘪了瘪嘴,终于受不了开口应道。“我说,游三品。”
看着游小楼跟饿狼似的小眼神,他都已经泛起了第三层鸡皮疙瘩了。
父皇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对你露出这种强大的占有欲眼神时,不是想吃掉你,就是想灭了你。
伊肆意想,游小楼此刻对自己应该是想先杀再吃。
“我说游三品大人,您能把您的白毛爪子收回去么?”
他说得极小声,生怕别人听见。伊肆意不着痕迹地甩开膀子上的蹄髈,闷闷地抓过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应承了他的美意。
不就是喝口小酒嘛,有啥的。
临来的时候,父皇都说了,“这本就是一個离真情很远,却离阴尔虞我诈很近的朝代,到处充满了欺骗,我不相信你,你也不要相信我。”
当然,尤其是陌生人。
而,雨荷,他的雨荷,确实错了。
七年前,当文雨荷用政治手段骗来了质子保凤兮,壅淮国当然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壅淮帝生平没有女子,只好用儿子蒙混过关。
而假扮“质子”的唯一获利条件就是,太子之位。
七年。伊肆意用了七年的时间,摸清了凤兮国中央权贵,所有核心成员的优缺点和掌握了她们的把柄。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掳虐,五花八门。他走遍了整个皇宫的每个犄角旮旯,画出最精确的皇宫地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用他七年的时间所换取来的,自然还要包括现在他高贵的太子身份,而这些也只不过是阴谋的一角而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初司徒皎月找上伊肆意时,也恰恰成就了伊肆意内心阴谋的种子。伊肆意和她合作,只是在等凤兮易主,壅淮国就可以趁机挥军南下。
只是在这场注定阴谋开头,血腥收场的游戏里,伊肆意机关算尽,却还是忘却了父皇的教诲,一不小心遗失了真心。他居然爱上了文雨荷,无可救药的爱上如仙子般时而又忧愁的女人。而他要想挽回如今错爱的结局,就必须毫不迟疑的弥补过失,让爱成为现实。
所以,伊肆意回来了,他用了不为人知的方式死也要重新回到凤兮,为的就是文雨荷,带她离开这里,才不会让即将到来的血腥风暴留下无法挽回痛苦。完美才会更加淋漓尽致。
伊肆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半眯起醉眼,拿过手边的杯子一口咽下肚子,险些呛住。
熟不知杯子真的长的很像,很容易拿错……于是,游小楼两手突然一空,他错愕地眨眨眼,而后又望着自己的杯子在某人的手上,现实照进梦想地激动下,一把搂过伊肆意的肩头,抱着他嗷嗷大哭起来。
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狼嚎。
伊肆意吓得连呼吸都渐渐放缓了速度,僵硬着身子顿时就傻了,像是被人点了穴那样一动也不动。
这是咋的了?他没怎么着他啊,不就是一杯佳酿,至于哭爹喊娘么?!
伊肆意的脸都绿了,估计又羞又气,不知如何是好。
全场也被突如其来的哭喊声惊得鸦雀无声。整个大殿内只能听见游小楼不要命似的扯着脖子嗷嗷,甚至能看见他额头上冒出的青筋,那场面别提多销魂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那头颤抖双肩的白发小野兽身上。
那哭声甚是凄凉,哭得让人感到撕心裂肺, 好象那人非要把心都给哭碎了一样,是那般伤痛,悲惨而幽怨。
一会呜咽,一会轻泣……
伊肆意动了动身子,游小楼也跟着他动了动。
伊肆意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可为了形象,还是忍住,只好无奈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司徒皎月身边的范思哲。
可人家那两人似乎聊得还挺热乎,全然不在乎那凄凌的,闻着伤心的,惨不忍睹的哭泣。
好一会儿,范思哲似乎才感受到射来的火辣辣热切目光,这才扭转过头,冷眼瞥了伊肆意一眼。他看明白了。而后抱歉地对司徒皎月说道:“大殿下,肆意好像在心里疯狂的呼唤着我,那我下次再帮你看手相吧。”
“好。”司徒皎月难得不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不掉。其实她是想看好戏。
可当范思哲走到全场中央时,那位嗷嗷大哭的白毛三品大叔,忽然猛地抬起脑袋,银丝随之一甩,脸上果真挂着未干的面条泪,又一颗珍珠大小的泪珠刚巧夺眶而出,划过通透白皙的脸庞,落在伊肆意的手背上。
游小楼泪眼婆娑且茫然的看着四周,渐渐换上另一副冷傲的神情,像是才想起来刚刚所发生的一切,用淡淡的口吻,对着伊肆意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肆意殿下,和亲未必是解决边疆问题的唯一途径。说不定还会事与愿违。”
撂下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游小楼寻起手边的黑伞,淡漠着,其实就是没有表情,特立独行地消失在桂花飘香的深夜里。
那浑身上下都是一抹亮丽的银白色,在漆黑如墨的晚上,更显突兀,冷傲的就好像冬天里飘飞的白雪。
范思哲有一种被游小楼彻底打败的感觉,他这就是传说中精分教的吧!
夜宴终曲唱罢,和谐气氛早就被破坏的荡然无存,各怀着心事随人群散去。
司徒皎月命范思哲带她送伊肆意回宫外的驿站休息。
夜已深,两个侍卫提着灯笼,默默地在前面照着脚下的路。
秋意渐凉,桂花被阵风垂散,凌乱地飞入眼底。
伊肆意和范思哲难得消停,也不互相打嘴趣。
终于,在范思哲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后,伊肆意突然开口道:“你不好奇我想同谁和亲么?”
范思哲兴致缺缺,“我的好奇能改变你的决定么?
“当然不能。”伊肆意不假思索着。
“……”范思哲停下脚步,无语。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也只有我才能保护得了雨荷,只有我能给她一切的一切!”
伊肆意不知不觉中歇斯底里起来,拼命似的呐喊出声,在这空旷的小路上,月光斑驳的晚上,似乎想要用这句空洞的话语来证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然而范思哲只是反问:“那你可知雨荷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伊肆意微微怔住,而后发出“啧啧”地怪笑,“怎么?想将我军?哈……无论她需要什么,我伊肆意,堂堂壅淮国太子,都能给得起,可是你呢?”伊肆意轻蔑地翘起嘴角,“凤兮的一品诰命夫君而已,你还有什么特殊的本事?难道还有你给得了,我给不了的东西?”
“她……”范思哲那双永远如明月清澄的眸子,一下子像是被晕染开的墨汁似的暗淡无光,“我也常常在想,一个女子为尊的国家,一个背负朝廷中人的女王爷,入赘于皇家,夫君却同自己的心上人私奔了,这些年来自己独守盼兮楼,看花开花落几春风,她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是什么才能抚平她内心的伤痛,是什么才能让她有家的感觉。”
“你居然知道这个秘密!”伊肆意吃惊的打岔。
范思哲苦笑,“只许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正牌夫君不能知道?”
“呵。正牌夫君。新婚当日未拜堂入洞房的正牌夫君么?那你到是说说看,雨荷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耍了一阵嘴皮子,话题又回到原点上。
范思哲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不过在我看来,雨荷真正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坚实的肩膀罢了。在她累了,乏了的时候,就可以轻轻依靠的地方,哪怕这个肩膀的主人是个小男人,同样也可以作为她最好的后盾。我一直在努力着,努力着改变自己,去做那个大女人背后的小男人,试着给她我的肩膀……”
“哈哈哈……”伊肆意突然一个转身,两人面对而战,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他用手指拍了拍范思哲的肩膀,很用力,道:“这个——我也能给她!”
谁也无法了解任何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像此时的他们,面如和善,内心却暗藏着阴谋。
范思哲对文雨荷的心,更是全然不知,他能做到的大概也只有这一点了。他也曾经处在文雨荷的位置上生活过,能感受到她内心的苦闷与责任,曾几何时那些个日日夜夜,他多想有一个人给自己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后告诉自己,“我与你同在。”
女尊世界的女人,也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真的应该让男人好好疼爱才对呀。这才是范思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伊肆意当然无法了解。肩膀是个人都有,不过要看当事人是否想靠在上面,与他一起分享喜怒哀乐。
靠在一起的不是肩膀,而是两颗最熨帖而跳动的心。
夜风飒飒,席卷秋叶,转了一圈,飘悠悠地落在街道转角处。
“没想到,他对你情谊……还真是没话说。”一个女人痞子样地粗哑着声调,藏不住的岁月沧桑感,就像是被太阳暴晒后的干枯裂唇蠕动着。
黑夜中,有两个身影藏在暗处,刚刚把那两位男子的话,丝毫不差地全部落入耳中。
被调侃的人表情依旧,淡淡地问道:“伊肆意来的目的可查清楚了?
“恩。接到你的机密书信,我就亲自查了一番。正如你所料,壅淮国的大批军队已经驻扎在边疆的一百公里外的小镇上,意图不明。“那人回报起军事,却是一本的正经。
“看来,确实是我七年前的失误。没想到伊老头居然会摆我一道。棋错一着才会走到今天的局面。如今朝廷内外都是司徒皎月的人,我也只能信你一个人了,离歌。”
左离歌不适应她突然的煽情,轻咳两声,明知看不见,还是摆摆手不在意道:“你说哪的话。什么事还有你摆不平的?壅淮大军有什么可怕的,据我所知,女皇陛下去太庙时,并没有把军令交给司徒皎月。只不过麻烦的是伊肆意那头,你准备如何应付?”
那人沉默不语。
此时,三更经敲响。
她才道:“时辰已到,我去赴约了。”
左离歌目送她离去,一个旋身飞上屋檐,轻功施展直奔郊外。国威大将军擅自离守军队,被人知道自然是死罪。
只是,现在这种情形,朝廷已经是荆棘满布了,她若再不回来,谁还能帮那个人呢?
这下想起来,当初突然被派到崇川国的边境坐镇,看来也是一场事先设计好的圈套……
--------------场景转换线------------
夜半三更,无人私语。
伊肆意多批了一件水蓝色金丝斗篷,独自来到驿站后门,张望了许久没看到半个鬼影。
他想,一定是会悟错了。
刚要走,之间一袭青衣从角落里信步走出,青衣上绣着水墨色荷花,淡雅的身影婷婷玉立在墙根边上。
“雨……雨荷……”伊肆意不大确定地轻声唤道。
皓洁的月光轻柔洒下,文雨荷从黑暗中走出,流泻进她朦胧的眼眸里,光影婆娑,笼罩在她四周,漂浮一层琐碎的银白色。她温婉地淡淡地笑着,吵着伊肆意招招手,“肆意,你过来呀,过来……”
鬼魅的表情有着诱人的魔力,一种无形的力量迫使伊肆意无法抗拒地听话,挪动脚下的步伐,慢慢走到她面前。
文雨荷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伊肆意标志性的包子脸,笑容忽然凝结在脸上,蹙地竖起瞳孔,眯起双眸,凌厉的眼风扫视着他,一场清冷地说道:“伊肆意,你杀了我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