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澈吩咐人满城搜捕, 玉飞花却依然踪迹皆无，神秘异常。易凌空的新婚却被玉飞花搅个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她一定还在城内！”

“她的轻功太高, 又是有备而来。她此次是专门对付易王府来的, 务必小心。”

“知道！”

只是一个人如果专心对付一群人, 机会总是会找到的, 并且容易, 很快机会来了。

这日是易王府女眷去相国寺进香的日子，一家子的女眷悉数跟随着老太太前去上香。凌翼无职被姐姐抓去跟着，凌空和逐月还在四处转悠寻找飞花的痕迹。上百羽卫分散进人群暗中保护。相国寺里正是上香的日子, 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飞花混在人群中, 含笑给阿婆和自己上了注香, 眼睛却是瞄着不远处。她在暗处看了许久, 暗自思量如何能引出凌翼来，心里暗暗想着, 自己不再滥杀无辜，却无论如何要敲山震虎，引出易清扬赶往桃花坞去了结恩怨。易王府的人居然笃定自己白日不敢出来，防卫倒没看出紧张，他们装君子, 自己可是小人。

很快凌翼不耐烦起来, 这个养尊处优的相国小公子, 因为年纪最小, 依旧一副纯真模样, 思想单纯，他问了旁边的下人, 急忙向后院走去，想是内急。飞花含笑缓缓走了过去。“易少爷！”凌翼一愣，声音好生熟悉，只一抬头，便摔倒在地上，连施展功夫的余地都没有。飞花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凌翼，只是默念几句：我不杀你，只是要你受点罪。

一幅白绢滑落：国舅爷，我在江南旧地等你！

再不回头，迅速走出了相国寺。如果她略停片刻，也许就不会想要离开，相国寺里已经发生了天大变化。树欲静而风不息，她忘了她还是那枚扣在暗月掌心的棋子，这枚棋子的复活早已经在暗月的掌控之下，还是她心甘情愿。

老王妃上香后觉得困倦，便带着女眷们在偏殿休息，易相王妃，婉儿，凌嫣几个在旁边陪伴，一条紫色身影突然窜入，是怎么闪过羽卫层层防护的，任谁不知人是怎么进来的。婉儿眼前一亮，只看见那个美得不可逼视的绝代佳人，手里寒光一闪。旁边的祖母就安静躺下，手里兀自拿着念珠，神佛也解救不得苍生了。生命只在一个呼吸间，如露亦如电，出门时谈笑风生，转眼间冰冷。

左右羽卫一阵纷乱，行凶者却终于不见。

凌空等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老王妃倒在尘埃已然弃世，全身完好，唯一一道伤口在胸前，利刃划过，心已被剜了出来。老王妃面色如常，一脸的慈爱与安然，似乎只是睡了过去，红尘往事与她不再相干，唯有难言的沉痛留给了生者。几人同时跪倒尘埃，失声痛哭，凌空凌霄的脸色惨白，随后而至的人众看了无不惊痛。

“玉飞花，玉飞花。”凌霄凌空几乎咬碎了牙。

“即刻下发金字缉捕令，只要活的。本王要用她的心祭奠老王妃。”百里澈眼泪涌了出来。“去江南！”

去江南的官道上，两个年轻人自在骑马而行，有熏风流过，原来已经是三月天气，又一个春天无声无息地来了。

“弟弟，我们这是去哪里？”

“京都已经草木皆兵了，我带你去江南看看我长大的地方，顺便给我师傅点惊喜！傻儿哥哥，等师傅的棋局布完，我只消走一步。”

“嗷——”傻儿依旧傻傻的，什么都不懂，不住地用嘴吹着手里的风车，看着这彩色的风车不住旋转，乐得满脸花开。

“傻哥哥，报了仇，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永远回家！”飞花含笑看着傻儿，正因为他什么都不可能懂，她才可以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心事。一个疯子，一个傻子，真是有趣，寂寞的时候有人听听心事也不错，哪怕他不懂。

两骑快马自在奔行去江南的途中，越走越暖。傻子没来过江南，一路上乐呵呵东张西望，飞花不理会任由他自在，只是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心里暗自羡慕他浑浑噩噩，无知无识倒是不会痛苦。傻子自打没了娘，便全都依赖她的身上，打死也是不愿意走的，两人一路倒是亲亲热热的象一家人。没有了钱，飞花便去大户人家随手取来，过的甚是自在。

路边柳树生烟，杂花烂漫，两人弃岸登州，沿水路行进。傻儿眼花缭乱地看着人，飞花却是负手看着周围的风景，片刻的失神，她的眼里只有红色的树，红色的山，红色的云，红色的鸟，红色的鸟……..无边无延的红色流淌在她的身上，粘哒哒滑腻腻的，洗不干净抹不去。

时不时有同船的人好奇第看看，飞花不予理会，心里知道自己的几缕白发实在招人眼，已经失去血色的脸怕是更像坟墓里爬出来的鬼。好在她自己已经看不到，只能模糊分出颜色的深浅而已。轻轻拔下一根白发，缠在指尖拨弄，心里的伤象是凋零在水面的落花，一圈一圈荡漾着。第一次想做好人，百里澈抛弃了她娶了名门淑女，而且她眼睁睁看着却不能上去揪住他质问；第二次仁慈还是为他，她甘心成了他的女人，只是她走后，那个少年居然连芳苑都不屑再进；第三次，她拼死拼了身子拼了血救出的哥哥，泪流满面地告诉她好聚好散；第四次，她看着婉儿的肚子心软，自己是多么嫉妒，绝子汤饮下，自己一生没有成为母亲的权利，孩子没有父母该是多么痛苦，于是她任由自己受伤……然后…….她居然为了救易清扬这个禽兽被自己的大哥一剑戳了两个窟窿……她只要做好人就会走厄运。往事历历，不住在眼前闪烁，眼中的寒意凝聚成冰……

“看，来看傻子哎——”船舱里不知道是谁在叫嚷。

嗯？

飞花蓦地回过神来，却是淡淡地没有转身，惨白的脸上冷寂如雪山。

傻儿无情看着一船的客人，眼睛早已经不够用，不住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他自来只见虎豹蛇狼，何曾见过这么多人，止不住地呵呵傻笑。

世上专有这样一些小人，软的欺负硬的怕，猥猥琐琐，满足自己因为卑微而升起的恶毒心肠。看着这个傻儿似乎没有家人，厌恶地推搡着他，更有甚者有人开始向他身上扔脏物，傻子只有六七岁的智力，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早吓得不知所措，无所适从，只是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叫“别打我，别打我！弟弟…….弟弟…..”

飞花斜着眼睛看了许久，任由傻儿被欺负许久，这才慢慢走了上来。

“傻儿，他们打你，怎么不还手？”一双冷冽的阴红眸子扫视着一船人。

“刚才谁动手了，站出来！”

负手一站，一身的寒意，几个扔了东西的人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身子，眼神闪烁，不敢看向这个方向。

“我数三个数，站出来，饶了你们！”长眉一挑，眼神愈加的冷清。

“三!”

一船的死寂，众人被她的杀气笼罩。

“二！”

依然没人敢动，已经有人吓得牙关发颤。哗哗水声流过，不知道是谁吓得尿了裤子。

“一！”

几个动过手的人，眼神一凉，同时摔倒在船头，只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是傻子，你们就当瘸子吧！”

依旧负手站在甲板上，身形未动，一船的人吓得抖衣而站，

“傻儿，咱们走！”手一晃，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两人江上御风而飞，象两只在浩渺水天一色中飞翔的白鹭，身影越来越小，在众人眼里只剩下了两个黑点。

一船的人张大嘴半天合不拢，一时错觉，自己眼花，只见淡淡的白色袍子一飘闪过，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两个妖孽。

“弟弟，他们为什么打我？”傻儿跟在飞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傻哥哥，因为你傻，所以他们欺负你！世上的人都一样。”

“那我们回家吧，山上没有人，豹子打不过我，没人欺负我们。”傻儿瞪着一双无辜的清澈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极度的委屈。

飞花伸手将他的鬓角碎发拢到他的耳后。轻轻拍拍他的脸颊。

“有咱们回家的一天。傻儿！很快——我保证！”

“呵呵——真的！”

“真的！”

傻儿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生怕她会变卦，讨好地嘿嘿傻笑。

“我绝不会离开你，傻儿，你放心！”血色瞳眸渐渐冷了下去，如一潭幽深古井。“今夜，我们进扬州，她的总坛一定在附近！”

“什么？”傻儿仰着脸，傻呵呵地看着。

“很快七公子就要来了，还有我师傅！”唇角的笑和一对眸子一样，充满了淡淡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