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灵犀下意识地伸手盖住左胸, 呆呆看着澈，嘴张了几张，却是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句, “我——我不知道, 许是幼年摔的！”说着抓过被子盖在身上。

澈眯着眼睛看着, 知道问也无益, 双手一伸, “帮孤宽衣。”

“你——你——”灵犀将被子蒙在脸上，不肯动弹了。

澈笑着翻身下床，拿了两个杯子, 回身拽下了被子，“你看这是什么？”

灵犀用力拉起被子, 只露出两只眼睛, 抬眸看见酒杯, 疑惑不解。

“想不想与孤喝交杯酒？”

“什么？”

“孤听说在民间，夫妻成亲当夜会喝交杯酒, 这样便会白头偕老。来——”说着伸手拉起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灵犀呆呆看着，眼里一阵惘然，手却不听话地接了过来，任由他挽过她的手臂, 眼泪噙在眼眶里在宫灯高烛下, 一闪一闪, 如两汪春水被风吹皱, 细细碎碎, 粼粼波动。此情此景却是恍如那个世界一般。“今夜不是昨霄。”

“昨日就算是孤亏欠了你，孤发誓今后绝不负你！”

灵犀牵强一笑。“你——骗人！”

“放心, 孤绝不骗你。”说着拿出丝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来，给孤宽衣。”

“去——”

澈笑着自己脱去外衣，“今天就罢了，以后再不听话，孤决不饶你。”说着掀起了被子。

“你喝多了，还不歇息。”

“春宵一刻，孤还没忘。”

“你——”

“对着孤尚不知道说敬语，一味的你——你——论这就该打。”

“偏说你，你打死我好了——”

“不打你，孤只会爱死你——”红罗帐里人影成双，情意渐浓。

次日，凌霄带了圣旨亲去三王府拘传，百里澄看见圣旨下，这才明白父皇原来早对自己有了疑心，多少幻想登时灰飞烟灭，一贯的骄矜登时消散，整个人萎顿了下来。

只是心里存了一份幻想，盼望母妃和外公能够搭救自己，在天牢里只是沉默不语，连连呼冤。易相不便对他用刑，只是拘了他，在天牢里倒了好吃好招待，不曾怠慢，天牢里显得过于安静。

灵犀与澈并肩坐在太子的銮驾里，依旧紫衣霓裳，不施脂粉。澈本来要求她着了宫装，只遭来她的白眼，想了一刻，也自由她去。在车驾里看着灵犀神思飘忽，不知道想些什么。拉过她的手，宠溺地笑笑。

“你既什么都不愿说，孤便不问，你只要做好司马灵犀。”

“我就是司马灵犀，殿下以为我是谁？”灵犀歪着头看向他，唇角一勾。“我不做妾。”

“再这样说，孤可要——”说着手上加力。

“你——”灵犀脸色登时红了。

“在父皇母后面前决不可放肆，不然，我定会家法伺候。”

灵犀翻翻白眼，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任由他抱着。

“此生得如此玉颜，不枉了。”

凌空和林茠在马上彼此看看，却都是什么都没说。

澈走下辇，伸手扶着灵犀走下来。灵犀抬头看着凤仪宫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下甚是惹眼，无上的庄严，忙敛了眼眸。手轻轻放在澈的手上，缓缓随他走进凤仪宫，两旁的女侍太监皆躬身相迎。

澈用眼光看着，心里一愣，灵犀落落大方，一瞬间竟是极其的端庄与温婉高贵，颇有大家风范。

富贵与高贵之间，只有一字之差，可是她却有种与天俱来的贵气与脱俗。

麟德帝与皇后在正殿端然而坐，澈引着灵犀走到前面，三拜九叩，毫无差池。这才站起来，侍立一旁，并不言语。

果然体态娉婷摇曳多姿，双目如水能言会语，一颦一笑夺人心魄。

麟德帝和易皇后早已经看见了灵犀的模样，俱是一呆，麟德帝随即笑笑。

“你叫灵犀？”

“回万岁，是！”

澈急忙捏了她的手，低声呵斥，“叫父皇！”

“父皇。”灵犀两颊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司马王爷的女儿竟是如此天姿国色，近前来，母后瞧瞧。”

灵犀听了落落大方走上前去，易皇后伸手拉过细细观看。“万岁，臣妾还没见过有如此绝色的女子，怪不得太子着迷，连我这做母后的也不由得不喜欢。”

“母后谬赞。”

“澈儿，果真是好眼光，如此佳人也堪配得朕的儿子。来人。”

“陛下。”

“将东西拿来。”

灵犀接过赏赐的一盒子的首饰钗環，急忙跪倒谢恩，虽是并不稀奇，还是落落大方地谢过。暗自打量麟德帝，看他毒已经全解，暗自咂摸了一阵。

澈看见父皇母后甚是喜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麟德帝设家宴款待两人，凌空和林茠也坐在边上陪同。一顿饭吃的倒是其乐融融，甚是融洽。易皇后不时嘱咐儿子闲暇时带良娣多进宫逛逛。澈急忙应诺，饭后这才告辞返回自己的王府。

回到后园，内侍早已经奉上了茶，灵犀淡淡接过，只一闻，便知这茶里依然下了毒。情知是澈给自己下毒，却只是笑着饮过，眼中愈发的清亮。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棂，看着明媚春色，心里越来越酸涩。素手轻拨，心事如水般流淌出来。

澈在外面听了一刻，转身离开。澈，凌空和林茠三人坐到了书房议事。凌空在房内踱了几圈，实在按耐不住，看着淡定自若的澈，露出一脸的忧虑。

“澈，你确定她不会加害于你？”

“不会，她就交给你了，她周围的人奈不住的，务必护她周全。”

“此女虽恶，对澈却是真心实意的。”林茠喟然长叹一声，摇头叹息。

“我在她的茶里下了失功散，费了她的功夫就罢。她既不说，我不想问。”

“明白！”

凌空和林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澈，这小嫂嫂果真是天姿国色，石破天惊，让人好生羡慕。”

澈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却甚是疲惫。“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就罢，千万不可使司马钺知道。”

“是——”

“我一定要救她一命。”

“大哥，你放心，我们尽力。”

“直接问她可好？我们也许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如果她想说，何须问？我只要囚着她就好。他们是冲着司马王府去的，务必留意。”

“无剑，去请良娣来奉酒。”澈想了一刻，如何杀她的性子，还真是头疼。

灵犀自在将茶饮过，却只是抿抿嘴。远远听见来了人，放下手里的书卷，这才缓缓打开房门。

“良娣，太子有请。”

“什么事？”

“殿下在宴客，请良娣相陪。”

“我累了，不去。”

“良娣不要难为属下。”无剑虽躬身相请，脸上却无一点卑微的神色。

灵犀看着无剑，叹了口气，缓缓随了他向前面走去。待知道是要她奉酒，登时白了脸子，拿着眼睛使劲剜了澈一眼，却不便离开。

“小嫂嫂，兄弟可愧领了。”林茠坐在席上，不住地摇着扇子，一脸的坏笑。

灵犀看着张了张口，最后却是沉默了，情知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没有点破罢了。只好拿了壶，与他们把盏，偏偏林茠的酒却是难倒，百般的刁难。恨得灵犀直想点了他的穴，奈何功力尽失，顶了一张欲怒不能怒的苦瓜脸，一顿饭出奇的别扭，只有林茠却是自在其乐。澈看着她要变脸子，毫不留情地拿眼睛瞪她。

夜里，澈看着灵犀气忿忿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就安心在这住着，不要胡思乱想。”

“我明日想出去逛逛。”

“不行。”

“你要囚了我么？”

“你若要坚持这么说，也可以。”

灵犀闭了眼睛翻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背，不肯再言语。澈扳过她的脸，“不要打什么主意。”

午后，太子妃夕颜带着几个侍女缓缓向灵犀的花园走来。

太子新纳司马良娣，夜夜恩宠，再不入太子妃的房间。新人却不见来拜见，架不住下人们撺掇。自己更是想见见这据说天姿国色的良娣，带了几个内侍走进了花园。几个内卫早已经看见，急忙赶去通知凌空。太子澈一早去了天牢，不在府内。

灵犀正坐在树下，看着桃花若有所思，无奈思绪如扯乱的浮萍，难以拼凑齐全。听见有人来，却没有起身。

“司马良娣，还不拜见太子妃。”一个骄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离，不可无礼。”

灵犀暗自好笑，抿了抿唇，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

太子妃眼前一亮，随即黯淡了眼神。一向端庄的她很快恢复了常色，只是温和地笑笑。“你是灵犀姑娘？”

灵犀看着眼前端庄温婉的女子，突然莫名的嫉妒，那日澈携着她站在府前的情形一下子塞进了脑子里，胸臆间思绪乱撞。并不理会她，转身就走。

“你站住，敢对太子妃无礼？”

灵犀并不言语，只是继续向后走。

“灵犀，快给太子妃见礼。”凌空伸手横在了前面。

灵犀站住，暗自盘算，却异常倔强地不动。

“算了，易统领，妹妹来自乡间，不要难为她。”太子妃温和地笑笑。

“灵犀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当然不及太子妃出身名门，身份高贵。”

太子妃的话不过是个托词给灵犀一个开脱，不想这话却深深刺痛了她，在她的耳朵里却象是莫大的嘲讽。

太子妃饶是平素有涵养，脸上抽搐几下，不禁作色。

“姐姐什么时候开罪了妹妹？”

“你好放肆，敢对太子妃无礼，就该掌嘴。”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走了过来。

“灵犀！还不给太子妃见礼。”凌空一急，伸手拉她。

看着灵犀僵在那里就是不动，凌空一急，手指一点，灵犀腿一软跪了下来，眼睛瞪着凌空，用眼光杀了他几十遍。

想了想，突然异常温婉地对着太子妃，“灵犀本是乡野丫头，自幼无人教导，还请太子妃海涵。”

太子妃知道灵犀是司马大帅的千金，虽是庶出，也是千金之躯，今日如此，本是好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令太子痴迷，如今既是跪下，也就罢了，急忙准备上前扶起。

偏偏她那不醒事的丫头小离没看出火候，看见灵犀跪下，以为是害怕了，“哼，看你也是不知好歹，今番也知道怕了？”

太子妃一时惊住，连声呵斥小离。

灵犀漠然看着，眼神犀利起来。“易统领，扶我起来。”凌空看着事态发展到此，无奈解了她的穴。

灵犀轻轻站了起来，走到小离面前，狡黠一笑，“你叫什么？”

“小离。”

“呵——小离！知道我是谁吗？”

“良娣！”

“跪下！”

灵犀挥手一个嘴巴抽到了她的脸上，小离吓了一惊，待要说什么，却看见灵犀的眼神里一丝冷冽的寒气，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

“太子妃姐姐，我还以为就我这乡野丫头不知道太子府里的规矩呢，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太子妃，我替你教训下这丫头可好？”一张字条轻巧地传进了灵犀的手里。

“妹妹。”

“太子妃还是先□□好自己的丫头再来教训别人的好，是不是？”灵犀瞥了她一眼。“易统领，我要出去逛逛。”

说着抬腿就走，扔下一干人等，太子妃没想到会是这样收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凌空急忙追了出去，“灵犀，灵犀！”

“凌空哥哥，我要出去，你陪我！”等了许久的机会，灵犀可是绝不想错过。

“出去不安全。”

“不是有你在么？我想去拜祭我娘，你陪我去吧，凌空哥哥。”说着眼泪几乎在眼圈了转悠。

凌空看着心里不忍。

“那里太远。”

“去府门外转转总可以吧？”

“好吧！”凌空想了一刻，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心里不忍。

飞花听见他答应，连忙掩上面纱，笑着拉了凌空的手就向外面走。

“想去哪啊？”澈面沉似水站在了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