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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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17节 借棋局暗打机锋
祖孙二人很快来到了听雨苑,易清扬急忙给父亲见礼。老王爷看着当年青春张扬一弈成名的儿子如今一脸的灰败,也是心疼,只是不好表露。
正是所谓十丈红尘,堪不破——苦,全堪破了,心似死灰,只怕依旧是——苦。自己的儿子就是堪不破情关,才落得如此膏火自煎。
“清扬,为父今日闲暇无事,一时手痒,咱们手谈一局如何?”
“是,父王!”
凌空见了急忙拿出楸称,并冷暖玉黑白子,一一摆放齐整。这楸称精致异常居然光可照影,更奇的是黑白子有一大好处,冬暖夏凉,捏在指上温润细腻。
父子二人盘膝坐在棋池里,易清扬依平素的习惯饶了父亲三子,依旧老王爷执黑先行。易老王爷也不客气,拈起三颗黑子在右上的三个星位上轻轻一落,竟是三连星布局。易清扬看了轻轻一笑,伸出手自棋盒里捏出一枚白子落在左上角。二人你一枚我一枚地落子,很快楸称上出现了一片黑白图。
老王爷今日是不慌不忙,行棋如行云流水,下得潇洒自如,得心应手。相反易清扬这个当年的国手却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失误连连。他连日来因为逐月的出现早已经乱了心智,心里只是惦记那个叫逐月的孩子。和父亲弈棋也是神思恍惚不能凝聚心神,一时间棋下的前后矛盾,接连弈出败招,节节败退;黑棋很快深入白棋腹地占了先机。易清扬居然很快便居于劣势,败下阵来。
凌空在边上观棋,不禁一呆,父亲这几年情绪平稳,棋艺已经恢复,不曾出过如此差错。
“空儿,你看尔父曾经是国手,圣上亲封的天下第一国手。今日却接连昏招,难挽棋局。人生在世也如这一局棋,落子前仔细思量,但是落下后就没有返悔的余地,黑白世界亦如这朗朗乾坤,一切皆有定数。凡事不可过于执着。”
“祖父教训的是!”
“那个逐月无论是不是凌风,都需要一个结果。你们尽管去查,但是无非求个心安,不可失了平常心。急则不智。”
“是!祖父!”
“现在想来你祖母已经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点心来了。”
父子三人正说着,只见帘栊一响,两个小丫鬟搀了慈祥的老太太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拎着食盒的丫头。
凌空和易清扬急忙过来搀住。
“娘亲,您怎么亲自来了?”易清扬轻声轻语地说。
“我下厨做了空儿爱吃的桃花酥,想着桃花已经开始谢了很快就没的做了。”
凌空听了心里一动。
“祖母,做的可多?”
“足够你吃!”老太太眯着眼睛笑了。
凌空上前接过食盒,对着祖父和祖母父亲施了一礼。
“桃花酥我拿走了,空儿出去一趟。”
易天行捻须微笑,也不阻拦。
凌空拎起食盒迅速走出王府直奔江王府而来。
逐月和飞花此时正在后园练功,前面安排了宛婆婆看守。只见一羽白鸽飞来,逐月伸手抄起,眼内精光一闪,眉头一皱。他来了?心里暗自思索。
撇了飞花,独自一人急忙回了前宅,急匆匆换了普通的石青色齐纨襕袍,腰上扎了一条石青色衬底镶嵌白玉的腰带,拿着折扇走到了大门前。
大门打开,凌空拎着食盒刚好走到府门前。
“孟春初夏,昼长无赖。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逐月一脸的春风,拱手而笑。
凌空心里不禁一楞,确乎出人意表,不过却是朗声笑了起来。
“适才我祖母亲自下厨做了点心,我突然想约了贤弟去饮酒,就连着点心一起拿了过来。可是十里鹅毛,献芹之意。”
“京师北地,不想初夏也是如此炎热,不知如何打发,正想邀了二哥过府饮酒,帖子已经写好,不想二哥已经到了,真是心有灵犀。”
凌空回头一看,江府管家手里正拿着三份帖子准备出门,不禁又笑了起来。
“二爷既是到了,小人送这两份帖子去。”说着江中躬身施礼准备出门。
“算了,他们两个均不在府上。”
“哦?”
“今日大哥和茠去了东宫探望太子,想来会吃了晚膳才能回府。”
“如此,咱们兄弟二人先偏了?改日我再请大哥和三哥。”
逐月说着冲江中打个手势,江中急忙谦卑地将食盒接过。
“整治一顿酒席,我和二哥今夜必当一醉。”
江中急忙躬身退下自去安排去了。
“四弟,没想到你竟是江王世子,若不是今日听得大哥说你承袭的王爵,我竟还不知晓。”
“二哥,逐月长于乡野,不知道能否顺利承袭,故此未敢张扬。异日再去大哥和三哥那里领罪。今日还请二哥宽宥则个。”说着诚恳地躬身一揖。
“你我本是兄弟,何来见外之词?”凌空看着逐月的眼睛,刻意加重了兄弟二字的读音。
逐月嘴角微微扯动,眼睛愈发的清亮起来。
“那,二哥请!”
二人携手继续向前走进了前厅坐下,逐月缓慢解释自己是因为新迁入京,家里诸事不得齐备,生怕怠慢了哥哥们。凌空一笑而过,转了话题讲起了门派之争,近来发生的江湖趣闻,两人谈得颇有兴致。正闲谈间 ,管家回说酒宴已经摆在梦雨亭。
“屏退所有下人,只叫飞儿梦雨亭等候。”
说着逐月站起殷勤地前面带路,兄弟二人缓缓向走去。凌空暗自打量王府,大门外观看只觉平常,只见进得门来居然发现亭台楼榭隐隐在一片蓊郁翠色之中,各色奇花异卉竟多半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香气馥馥扑鼻而来,竟是气象万千,异常奢华。隐隐却有九宫八卦的阵势深埋其中,心中也是一紧。但见里面伺候的丫鬟小厮俱是敛声静气,小心翼翼。
不一刻,两人走过莲池曲桥来至梦雨亭,酒宴早已经摆好。飞花早已经换了衣裳在亭内侯着,看见凌空进来急忙施礼。凌空看了一把抓住。
“小兄弟切莫如此大礼。”
逐月和凌空分了宾主落座,凌空抬眼满桌的山珍海味倒罢了,难得的还在边上摆了十几坛子好酒。
“二哥,你看咱们喝哪种?这坛醉红尘是西域罕有的佳酿,尝尝这个?”
“入乡随俗!”
逐月微微翘下下巴,飞花明白。轻轻打开坛子,斟上两杯,顿时一股透鼻的清冽酒香霎时溢满了整个亭子。
“好酒!”
“二哥,今日既然无事,不如咱们兄弟二人品品好酒,今夜就歇在我这里吧。”
此话正合了凌空的心思,也不客套只是点头一笑,两人开怀饮起来。凌空招呼飞儿坐下,飞儿惶恐地推辞,只是侍立一旁倒酒。
酒至半酣,凌空才看着逐月开口道。
“四弟尚有慈母在堂,何时引荐我当拜会义母。”
“二哥,家母久居乡里,素日吃斋念佛,清净惯了,早已经厌倦了红尘,嫌这京师喧闹。故此只有我一人在此。”
“原来如此。待得机会,兄当去落风山拜见。”
“好!二哥,逐月幼失慈父,一无叔伯,二无兄弟,常常怀了司马牛之叹,今日结识哥哥,真是三生有幸,了了平生一大憾事。”
“四弟,我弟弟凌风幼遭闵凶,为奸人所掳,失了踪迹,每每想起便心痛如折。看见你恍惚他又回来了。”凌空喝了半盅酒,淡淡地说着。
逐月不禁一怔,他清楚记得凌空说弟弟妹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怎么又有此种说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角余光瞥斜着飞花,但见飞花嘴角似动非动,眼睛却愈加的深邃起来。
“逐月记得二哥说过凌风兄弟已经过世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今日闲来无事,给贤弟讲讲,也散发下心中郁闷无奈。”
随即凌空将父亲那日的话细细地重复了一遍,逐月定了心神也不胜唏嘘,于是大大地劝慰了凌空一番。凌空看逐月今日神清气朗,淡定自若,和从前竟是不同,心下大大奇怪起来。
飞花在旁边听着,心内蓦然纠结了起来,看着桌子中央的桃花酥若有所思。
“飞儿,这样饮酒无趣,你去水榭那里吹一曲以侑酒。”
“是!少爷!”
飞花轻拂广袖,垂了头走向了水榭,听着这一兄一弟闲谈饮酒,突然一股淡淡的忧伤袭来,掣出竹萧坐在曲桥的栏杆上望着天上的那勾弦月,萧放到了嘴边,吹起了【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暗香落,净月难解人成各。
梅花二弄今非昨,一曲清音枉凝噎。
梅花三弄仰天笑,楼台纵酒且狂歌。
起转承和自由他,纷扰心事成飞沫。
清凌凌箫音蓦地响起,隔着一池旖旎春水,携了淡淡的花香缓缓地飘入亭子里,一时间逐月和凌空均是一滞,彼此对望,那若有若无的箫音竟似三春柳絮拂面,撩拨着思绪,触动着他俩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似有些心疼,一时举了杯子忘了饮竟听住了……
夜半时分俩人的酒才算喝完,当夜凌空歇息在客房里。飞花起身告退回了自己的住处。
咂摸着凌空已经睡下,飞花迅速换了夜行衣带了宛婆婆赶到易王府,示意宛婆婆远处观望,自己几个飞纵跃进了院落。及至她飘进了二进院落,立时感觉出了不同,这易府里居然机关密布,阵势她居然从未见过。暗自握拳,飞身出了易府,带了宛婆婆返回了自己的住处,进门就歪在了榻上斜着眼睛看桌子上的翡翠玉雕,一动不动。
宛婆婆看见她进来王府不过片时铁青着脸迅速返回,知道事情不顺。恭谨地退了出去。什么也没说,退下一刻,又转了回来。
“水已经备好了,小姐。”
“嗯!”
飞花静静坐在冰凉的水里闭了眼睛,宛婆婆拿了玉梳给她一下一下的通头,主仆两个也无话。屋子里有种莫名的压抑,就这样过了许久。飞花突然睁开了剪水双瞳,清凉凉地看了看宛婆婆。
“婆婆,明日去剪云轩把的衣裳取了来吧,我给你也定了几套。”声音温婉轻软。
“好,小姐!”
“易府里机关重重,深入只怕会触动机关,明日你飞鸽传书吧。”
宛婆婆笑着点点头,继续梳着头发。
“小姐的头发真好,漆黑油亮。”
“祖母,飞儿的模样不好么?师兄说我可以倾人国呢!”说着伸出雪白的玉臂挽住她的手去摩挲。几乎用低得几乎不见的声音喃喃着。
“婆婆的手竟这么多的褶子了——”
宛婆婆看着,脸上的皱纹慢慢地舒展开来,温和地凝视飞花,除了恭谨之外竟是一脸的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