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郡主到淑妃
作者:漱玉泠然 | 分类:言情 | 字数:25.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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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奉旨完婚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就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不然怎么脑子里当时就出现我跟萧尧穿红着绿,怒目相对,痛饮交杯酒的画面。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爹,爹满面春风地看着我,最后爹以为我喜极而泣了,高兴得浑身都打哆嗦,才一个跨步,上前扶起我,捧着我的脸,笑道:“珠儿别激动,看把你高兴的……”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在爹的眼里,我一定是在感慨与萧尧“有情人终成眷属”,指不定心里头怎么欢呼雀跃呢。
我快要泣不成声了,脑子里飞着无数摇着小翅膀的蛾子,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爹……我……我不想嫁……”
爹摸着我的头,喜忧参半道:“我也不想你这么快就嫁啊,可是,爹想过了,爹不能这么自私,你跟萧尧两情想悦,爹要是耽误了你的终身,你娘九泉之下,也会埋怨我的……”
两情相悦?!相看两厌还差不多。胃里还没消化的点心差点要发生井喷了,我突然绝望地认识到一个铁证如山的事实,不只是爹,大概在所有人的眼里,我跟萧尧早就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私定终身了,爹的这一道旨意,只不过是将我们的地下情公开转正而已,我只能无语问苍天,脑海中出现了带着木枷的窦娥在六月天,默默数雪花的场景。我跟萧尧这个克星,这辈子是铁定要拴在一条绳儿上了。
爹一走,我就像一只腌过的紫茄子,无力地挂在床头。
度娘端着一碗莼菜羹过来,“郡主,该吃饭了。”吃饭,吃饭,一天怎么有那么多饭要吃啊!
我翻了个身,朝向床里。度娘轻推我,陪笑道:“郡主可是对赐婚的旨意……”度娘一向谨慎,从不多言多语,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这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万事通,知道我的心意。
我像只乌龟似的,把头缩在枕头里,发出长笛初学者歪歪扭扭的声音。度娘委婉劝道:“事已至此,误会也好,天意也罢,总之都是郡主与萧大爷的缘份。”
度娘见我纹丝不动,又劝道:“郡主想想,就是没有今天的事,只等王爷赐婚,能够与郡主家世品貌相配的,也就是萧丞相家的两位爷了。”
我还是纹丝不动,郁闷地想,如果非要选择,我宁可选择萧贤那个造型精美,语音醇厚的复读机,枯燥是枯燥了点,起码不会让我抓狂。度娘又笑道:“我给郡主讲个笑话,凌霜郡主与落雪郡主择婿那会儿,阮侧妃倒相中了萧家那位爷,只是萧丞相虽为臣下,也是权倾朝野,表面上以自家儿子配不上郡主推辞,其实别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是嫌阮侧妃出身低微的缘故,故而……”
我心里一阵舒畅,祥云朵朵,紫气东来,菩萨向我郁闷的小宇宙撒下欢乐的甘霖。
我的头从枕套里伸了出来。关键时刻,也只有度娘,是我的知心大姐,我两眼发直表情空洞无物地说:“萧尧那家伙,武功比我好,学问比我好,长相比我好,还长了一条毒舌,嫁给他,我不得憋屈死啊!”
度娘笑意岑岑,“王爷为郡主择婿,难道选一个武功学问不好的吗,郡主的相貌也不差,比那两位庶出的郡主强,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胚子。再者,萧大爷就是有十副伶牙俐齿,也不敢对郡主造次,郡主出阁乃是下嫁,因此过了新婚三日,只有郡主愿意,郡主才能与郡马同房,否则,郡马连面儿都见不着,你看落雪郡主,在王府里一住这些日子,她婆家的人哪敢说半个字?”
我如闻天籁,度娘真是我的吉祥物啊!原来身为郡主,还可以有这等特权呢!头顶上浓重的阴霾一哄而散,萧尧啊萧尧,这回你该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儿了吧,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可是还有新婚三天呢?我仿佛看到穿着大红婚服,满脸□□的萧尧向我扑过来……对了,药丸,郑医官竹箧里那些红红亮亮的药丸!隔了这些日子,不知这位悬壶济世的老头有没有把那些可爱的迷魂药施舍殆尽。
我一捂肚子,气息微弱地叫度娘,“我肚子疼,你去找郑医官来!”
度娘想不到我竟然病来如山倒,手忙脚乱地给我盖好被子,打发小丫头请郑医官去了。
不一会儿,郑医官一步三叹地进了含烟阁。
望闻问切,郑医官拈须思索半日,我心头惴惴,生怕被他瞧出什么不妥,然后郑医官点头道:“郡主是忧思伤神,气血两虚,我开一剂药,吃了便不防事了。”我的脸直红到耳根,连郑医官都晓得我“忧思伤神”,我跟萧尧这点劲爆八卦还真是像长了腿一样,不胫而走。
郑医官打开我向往已久的那只竹箧,异彩纷呈的药丸果然张牙舞爪地躺在那里,对我咧嘴大笑。
我垂死挣扎地□□,“郑大人,我肚子疼的受不了,你能不能现在就陪度娘给我配一副止痛的汤药来。”
度娘在一边心急如焚,道:“郑大人,你看郡主疼得满头大汗,就麻烦您……”热浪滚滚的三伏天,我又刚刚喝下一碗水深火热的开水,不出汗才怪。
郑医官跟着度娘走开了,我稍稍一探身子,一伸手,就摸到了那一丸红红亮亮的救命稻草。
太阳出来喜洋洋,翻身农奴把歌唱。
不过成亲,还真是件对人的精神和体力进行全方位考验的事。首先要一日几遍的接受同族姐妹的道喜。爹虽然儿女不多,同族亲戚却不少,还有那些姑姑的嫂嫂的娘家姨妈舅母们,七拐八弯的亲戚悉数到场,认得不认得全得混个脸儿熟,我又是爹最宠爱的女儿,于是整日面对鲜花与微笑的海洋,我快变成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标本了,表面丰盈饱满,骨子里早已面目全非。
好不容易挨到夜阑人散,度娘又打开一口接一口的大箱子,镶宝嵌银,度娘兴冲冲地说:“这是给郡主做的嫁衣。”凤冠霞帔,珠光宝气地躺在箱子里,凤冠上九翚四凤,口衔长串珠滴,正面是凤凰展翅,冠后下方有左右各三扇博鬓,展开后如同五彩缤纷的凤尾,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霞帔是一条长长的彩色挂带,有蹙金绣云霞翟纹,宽三寸二分,长五尺七寸,下端垂着珠圆玉润的饰物。
嫁衣是漫天匝地的红,厚密轻软的绸缎上,彩绣辉煌,绣工精致,牡丹祥云,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以金线锁边,八幅百褶裙,一派富丽华贵气象。
衣裳是好衣裳,只是一想到我要穿着这身嫁衣,出现在萧尧的面前,再高贵端庄的华丽,也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度娘兴冲冲地说:“这是给郡主打的珠宝首饰,都是西京时兴的新样子,听说王妃把她的嫁妆都拿出来了,让工匠去改款。”
袁王妃这是冲着阮媚儿母女去的,也是做给爹看的,哪里是真疼我?尽管如此,我总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我看着一箱子的璀璨夺目,只觉得一阵阵地泄气,原来再好的金玉珠翠,绫罗绸缎,如果没有那一个人,也就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女为悦己都容”,果然如此!
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很难过,因为这个叫萧尧的人。
初秋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我出嫁了。含烟阁外寒意渐生,然而两株金橘,却刚刚结出累累硕果,在晨光的清寒中,淡淡的散发着幽香。满园的桂花开了,暗淡轻黄,情疏迹远,醉人的甜香压过了不久之前的浅碧深红,一院春光。
我在一片锣鼓喧天鼓乐齐鸣中,摇曳了一整天,像被人绑票挟持了似的,放进一口喧闹的大堂,我几乎听不清司仪在说些什么,任凭度娘扶着我跪下,站起,再跪下,再站起,我的膝盖都要得风湿了。终于当完了这趟苦差,昏昏沉沉中,我终于被稳稳地放在一张软床上,隔着薄薄的盖头,屋里的一切皆敷上了一片红色,乐陶陶喜滋滋的样子。
一天没吃东西,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昨儿晚上度娘就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成亲当天千万不可多吃东西,不可失了王府的礼仪,一想到要为爹争面子,我一咬牙,一跺脚,早饭就喝了两口稀粥,搞得我现在坐在床上,头晕眼花,绵软无力央求度娘给我找点儿吃的。
度娘端了案上的粉彩百花碗,倒了一盅君山银针给我,天哪,不喝还好,一喝茶更饿了。
度娘初入萧府,不摸门路,只得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里,去厨房找吃的。我气若游丝之时,仍然没忘掉大事,一只手向袖里一摸,摸到了那枚圆滚滚的药丸,我轻轻拍了拍药丸,安心了不少。
我心急火燎地等着度娘,然而伊去了很久,却始终不来,这时,萧尧却回来了。后面跟着阿豪和喜娘,阿豪在门口站定,不再进来,然后,门一关,把合府喧嚣关在了外面。萧尧缓步走了过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见过他平日走路,风驰电掣雷厉风行,今天他显然很迟疑,我暗暗地想,你不用墨墨迹迹跟被抢了亲似的,我不会让为难很久,很快你就会倒头大睡,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多么奢华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