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如玉
作者:七里红妆 | 分类:言情 | 字数:1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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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连日来的降雨似是消了老天爷的火, 忽而放晴后的天气已开始转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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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是夜晚,清风拂过街角,摇起小旗翩飞, 隐约可见上面写有“喜福”二字。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 店面较为偏僻。因着晚间的街上格外清静, 叶落飘零, 越发衬出小客栈的萧条。
事实上, 这里已经接连几日没有什么生意。独自坐在厅堂台前的掌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逐渐眯了起来,最后脑袋一点一点, 已然入眠。
正至半酣,突然觉得鼻孔微微发痒, 他不以为意, 蠕了蠕鼻端, 咂咂嘴继续打瞌睡。
然而这感觉却一直不紧不慢地缠着他,逐渐变得强烈。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之精神抖擞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目就看见咫尺内一双清亮的大眼,正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年已及艾的掌柜被生生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退后了几分。
“嘿嘿……掌柜的你这样不对哦!”方看清那眼睛的主人是一个束发少年,脸上犹是稚气未脱,一脸顽皮地笑着, 手上还握了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 他回头指了指外头道, “这个时候若是偷懒, 谁来招呼客人?”
“是是, 近日清冷,倒真是一时恍了神去, 客人几位,可是要住店?”掌柜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慌忙地应了一声,低头拿出抽屉里的算盘问道。
“三位,住店。”另一个声音响起。
掌柜抬眼一瞧,那少年身后还站着两个公子。一人着天青色长衫,手持一柄折扇,本该是潇洒俊逸的,奈何背上两个鼓鼓的包袱愣是破了美感。另一人发如清谭之水及肩,润玉般的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虽是衣着朴素,但往这粗糙的小店里一站,却依然亮眼得让人不能忽视。
看着他们像是有钱人,掌柜立马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转出柜台弯腰一摊手:“好好,三位公子楼上先请,一会便差人烧了热水送上去。”
看来,这三人终是于那日晌午离开了夕渚山。
众人刚要随着上楼,许止念忽地停下脚步,一收折扇道:“不忙不忙。”说着探过头去,“掌柜的,你这儿可还有什么吃的?”
“你怎么又饿?”颜如玉皱眉。
“小颜我也饿——”禄龄连忙指控,“许大哥刚才在路上还抢了我的包子吃,害我晚上肚子都没填饱,他好大的胃!”
“喂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那东西又不是你掏钱买的,我吃了又怎么了?”许止念冲他一瞪眼。
“你你你真的是你!”禄龄气结。
这一路出来时走得匆忙,各自都未想到要带食物,结果许止念中途跑去买了包子。
他是存了心要欺负禄龄,这包子一买只买五个。
自家公子当然是要多些的,先给他两个;自己当然也是少不了的,留下两个。最后唯剩禄龄可怜兮兮地拿着一个小包子满脸怨念。
颜如玉自是不舍得让他饿了肚子,就把自己的一个让给了他。
结果许止念不服,趁着颜如玉不注意,扇子一撑,“哗啦”一下送出去,一面挡住罪恶的黑手,一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走了禄龄手上的包子。
禄龄当时正张开嘴高兴地要将包子往里送,一闭上嘴巴却咬了个空。还未反应过来,这边已经偷偷将之迅速吞下了肚。
禄龄那会还以为是遇着了鬼,连哼都不敢哼一声,现在想想才明白过来是被坑了!
不过已经迟了,许止念得意地摇了摇扇子道:“你个呆瓜,现在才明白过来,啧啧,我掏钱买的这白白胖胖的包子,要真让你给吃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能让你变得更白痴啊!
禄龄气得“哇哇”乱叫,手指伸出去一抖一抖:“绿毛公鸡,你给我等着吧!”
“你叫我什么?”
“绿毛公鸡!是叫你绿毛公鸡好还是白毛狐狸好,我要好好考虑一下,”禄龄认真摸了摸下巴,“啊呀,又狡猾又小气的人,绰号还真是有些难起……”
“臭小子,你给我受死吧!”这回轮到许止念气歪了鼻子,他一挥扇子直接往禄龄脑袋上扫去。
“啪嗒”一声,扇柄未在禄龄脑壳上落下,倒是狠狠敲上了一只手。
“哎呀!”许止念吓了一跳,“公子作甚?”说着欲要上前去察看。
颜如玉甩了甩手背到身后:“止念你年纪也是不小了,怎的现在总像个孩子似的,平白给人看笑话么?”
许止念立刻不吭声了,转头将包袱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呃哈哈……”那掌柜心道这三人可真有意思,一边仰头对着屋后喊,“老婆子,有客到了,快去泡几杯茶来。”
说罢又转头对他们道:“几位稍候,我这会就去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
喷香的小菜一会就端上了桌。
想着他们吃饭还需一会时间,掌柜偷了个懒,又到回柜台前打起了瞌睡。
颜如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右手,犹豫了一下,将之往桌上的筷子筒伸去。
半途突然被另一只小点的手握住。
“天哪!”禄龄惊呼一声,“绿毛公鸡你下手真是不留情面,看都发紫了!”
“不会吧,我看看!”许止念连忙探过头来。
颜如玉一缩手道:“没什么大碍,涂点药就好了。”
“怎么会没大碍,”禄龄又将他的手拉了回来,另一只手指着许止念道,“这么肿,你想怎么拿筷子?何况我们下午的包子都让他给独吞了。”
颜如玉忽然弯了起眼睛:“既然如此,这饭龄儿要不要喂我吃?”
“好啊!”禄龄想了想,爽快地应了,马上拣起筷子往桌上蹬了蹬,“小颜想吃什么?”
“嗯哼!”许止念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脸上满是欲要痛哭的表情,心里不停地捉摸着不知道用“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形容自己是否贴切。
“老板,泡一壶好茶,来两坛好酒,加上几样好菜,过会给我们准备几个上好的房间,快点!”一声急躁的高喝打破小店的宁静。
门外随之进来五六个大汉,个个背上架着大刀,一来就“哐当哐当”地将他们甩在桌上,随后陆续坐了下来。
“哦哟,马上来马上来,几位客官稍候。”掌柜连忙站了起来,绕出柜台匆匆叫来了他老婆子招呼客人,自己亦是里里外外地忙乎开来。
这小店本无生意,为了省些工钱,连个跑堂的都没有招,一直都是这夫妻两一人兼了多职,今天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莫不是走了财运?
“他妈的,白忙乎了好几天,真是没意思!”其中一个大汉一抬腿将脚翘上了凳子,吐了口唾沫道,“幸好今早武当派的傻逼当先往夕渚山去了,否则我们还要白跑一趟。”
“就是,那风无流不知是怎么搞的,人嘛蠢得要死,光是挤破头算计着要去剿颜如玉的窝,就没想到人家也会长脚。”
“结果居然还想留我们跟着他瞎折腾,老子才不干,当我们都是蠢蛋啊,上了一次当还会着他第二次?颜如玉他妈的算老几?还不是个只会想着溜的缩头乌龟?”
“说的是啊,咱们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这种人咱自己下点功夫都能灭了,作甚要跟着那帮蠢货!”
禄龄闻声转过头去想要看个明白,置于桌下的手立刻被握住。
颜如玉温言对他笑道:“龄儿莫要东张西望,一会这菜要塞到我鼻子里去了。”
“噢噢!”禄龄连忙收回视线。
那边几人继续毫无收敛地大声高谈:“大哥,前段时间有传言说,‘回风教’的歪嘴弟子柳时青前日在扬州寻春的时候,无意间在某间妓院屋后的泥坑里挖出了个宝贝。”
“啊,柳歪那小子?他挖出了什么宝贝?”
那人压低了声音,贼溜溜地附到对方耳边,嘀嘀咕咕耳语一番。那人听着听着竟流出了口水,猛地一拍桌面道:“他妈的还真是好东西,难怪最近找他打牌都没影,柳歪现在人呢?”
“溜了!若换做是我,得了那种东西也早该溜了,哪还会站着等别人去抢?”
“也是,此人向来贪生怕死,这事一旦被传出去,怕是有他好受的了。”
“要找他还不容易?那话又说回来,这小子怎的玩个姑娘玩着玩着栽到泥坑里去了?”
“啊哈哈哈……谁知道,情场失意了吧!”众人仰头一阵大笑。
“诶——这柳时青的事情我到是有听说。”许止念用筷子戳了戳碗底,自言自语道。
“怎么回事?”颜如玉问道。
许止念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公子,你终于肯理我了。”
颜如玉一愣:“我几时不理你了?”
许止念瞥了瞥桌下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刚想说话,乍然看见禄龄正在一旁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你干嘛?”
禄龄抬眼想了想:“扬州每家妓院旁边的泥坑我都有挖过,为什么我就从没掘出过什么宝贝?”
“你去挖人家妓院的泥坑做什么?”许止念奇道。
“嘿嘿……”禄龄神秘地一笑,“我娘叫我去挖的。”
这下连颜如玉也好奇起来:“你娘怎么会让你去挖泥坑?”
“你不知道,”一提这事禄龄就来劲了,“啪”地将筷子摔在了桌上,“现在妓院的老鸨可狡猾了,自己偷偷摸摸地研究些害人的□□,然后下在客人喝的茶水里,啧啧,为了赚钱,手段卑劣得我都不屑说,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啊……”
“你说了半天好像和挖坑没什么关系啊!”许止念打断。
“呃……我娘不会研究这种东西嘛……这个行情总要了解……她们那些妇女又不会藏东西,这些一般都是埋在泥坑里的。”禄龄摸了摸脑袋。
“……”
颜如玉蹙了蹙眉:“所以你娘就让你去泥坑你挖……□□?”
“小颜你做什么这副表情,”禄龄嘻嘻笑了起来,“挖挖而已,又不吃的。”
“……”
“我突然有些明白那柳时青为什么要去挖坑了!”许止念忽然一拍扇子,“这小子平时无所事事,最大爱好不过是贪赌贪色,现在可是走了狗运,一挖就挖到了本武功秘笈。”
“什么武功秘笈?”禄龄瞪大了眼睛。
“不知,听说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什么绝世武功,反正这种东西我没兴趣,练成了就天下无敌,练不成就走火入魔,这两个结果对我来说哪个有意思?”
“你不要自有人会抢着要吧?”禄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许止念“哼哼”:“所以说那柳时青若执意想留着那本秘笈,最后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赶紧去练功,成为一代绝世高手,不然就等着被人追杀吧。”
“这武功秘笈……莫不是叫《戕利》?”颜如玉问道。
“好像就是这名字啊!”许止念心不在焉,“总之这东西邪门,一般人是练不好的。”
“小颜……”禄龄抽搐着嘴角一把抓住了颜如玉的衣袖,“这‘戕利’两个字,怎、怎么写?”
“嗯——”颜如玉想了想,伸出未受伤左手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描出来,“就是这么写的。”字迹居然和右手写出来一样清秀整洁。
禄龄却是无心欣赏,“啊”地仰天一锤胸口:“那居然是本绝世武功秘笈!”
许止念大吃一惊:“难道你见过?”
“何止见过,”禄龄几乎要泪流满面,“那本书就是我亲手埋在我家后院里的,我一直以为它没什么用场,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人挖走了……”
“你如何会有这本书?”许止念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个蛋。
“我不知道……”禄龄悔得肠子都快青了,“那是我爹留下的东西,上面都是图画,我娘以为是小人书,就送给我看了,我那会正怨着我爹呢,把他的东西全埋在后院里了。”
“你怨你爹作甚?”许止念越听越是好奇,一迭声的追问道,“还在奇怪……原来你们家居然是开妓院的,那么你爹到底是谁啊?”
颜如玉连忙用眼神示意他们说话小声些,随即站起来道:“突然有些累了,我们还是上楼歇息吧!”
禄龄警觉地回头瞧了瞧那帮方才一直在高声谈话的大汉,他们虽依旧是神色如常地吃着东西,却莫名其妙地都不再说话。
禄龄心下一紧,还未多想,已经被颜如玉牵着手拉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