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步
作者:我意逍遥 | 分类:言情 | 字数:5.7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11.第十一章 离恨情长
傀儡阵已去, 桃花林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青涩的小桃结在树间,夏风灼热, 香飘阵阵。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堂主, 容若姑娘已经到了。”
司空玄应了一声, 车帘一挑, 进来了个女子。
鹅黄绣裙, 云鬓高耸,蛾眉凤目,粉面桃腮。说不出的雍容柔美。我忽然想起月苒姐。爱着白衣的月苒, 总是带着似水温柔的笑,只有那天, 身着喜服的月苒, 一向平静的脸上有了生气, 一向柔美的体态多了妩媚,那是为了云扬。
黄衣女子淡淡地瞧了我一眼, 对司空道:“你加急找我回来,就是为了他么?”
见司空点头,她坐到我旁边,伸出手捉住我的手腕,竟是在替我把脉。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 过了片刻, 收回了手, 对司空玄道:“你度一段真气给他, 我用银针探探。”
说完, 也不避嫌,来解我的衣扣。
我挡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
衣衫褪到腰间,司空玄握住我的右手,缓缓输来真气,顺着我右手经脉,一点点向上运转。黄衣女子在我背后,从中冲穴开始,一根根地插入银针,疏通筋络。
我的身体上伤痕很多,小时候练剑,心高气傲,不肯输人,经常弄伤自己,后来略有所成,不时就跟人动手,也是小伤不断。这些伤痕,随着年月渐渐变浅变淡,却终究留下了印记。
右肩肩胛的箭伤,是拜这司空玄所赐。他那三箭含着几重回旋力,出手狠辣,不是事出无奈,我也不愿硬接。
真气运转至此,渐渐滞待,黄衣女子一根银针从肩井刺入,痛得我闷哼了一声。
司空玄的目光从我的脸移到右肩三角形的伤痕上,若有所思。
马车从女子上来便又开始前行,车后多了许多马蹄声,不知是这女子带来的,还是从流云山庄撤下来的。我料想不到司空玄会专门找人替我疗伤,这治疗进展缓慢,一炷香后,真气方才能运转到胸口。司空玄汗重湿衣,黑发贴在脸颊之上,疲倦的神色让他收敛了张狂,多出些柔弱来。这一看,却和那黄衣女子的样貌有些相似。
方才车夫似乎说她叫容若来着……
天宗穴银针插入,真气再往前一寸,我胸口一阵剧痛,几乎晕厥,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来。
女子忙转到我前面,打开司空玄的手,催他收回内力。拔出银针,上面已镀上一层暗紫色,她神色大变,惊呼道:“你闯过傀儡阵?”
我猛咳了几声,胸腔窒闷,勉强点了点头。
“怎么了?”司空玄真气忽然收回,脸色一阵病态的晕红,才缓过气便张口问她。
女子沉吟一阵,将我身上银针一一拔出,收回盒内。
“他曾身受重伤,筋脉阻塞真气不畅。可是似乎有人一直为他调理,再这样过个七八年,未必不能康复。只可惜近来他连连强提真气,筋脉逆行,又在傀儡阵里身受重伤,导致瘴气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已是回天无术。”
司空玄的眉头越听越紧,待听到最后一句,猛地抬头道:“你说什么?”
女子摇了摇头,“如果他不再动用真气,静心调养,我每日用十全丹为他续命,或许还可撑个一年两年。只是这君家十全丹,一旦开始服用就决不能停,若是中途他停止服药,或是又和人动手,只怕便是半个月也过不了。”
司空玄上挑的凤眼暗了一暗,目光在女子和我脸上来回扫了几遍,脸色越来越沉,一个转身挑开车帘出去了。女子严整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把一颗赤色药丸塞到我嘴里。
“这个先压下你的毒,解药还得问杨烈拿,只不过他人在山西,就看这药丸压不压得住了。”
药丸入口,却全无一点药味,慢慢化开之后,胸口一点点温暖起来,又是一口血喷出,却已经变为了鲜红色。
女子见了,一转身就要出去,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道:“你可是蝶谷医仙君容若?”
女子回头瞧了我一眼,没有承认也未否认,仍旧挑开了帘子出去了。
当年,蝶谷主人君娉婷爱上了名不见经传的司空一凡,君娉婷乃绝代佳人,只是生性霸道娇蛮,硬是逼着司空一凡入赘蝶谷,改了祖宗姓氏,便是后来小君山的主人君一凡。虽是夫凭妻荣,但夫妻俩也算是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成就了一段佳话。可惜后来,君一凡移情于他的表妹,还偷偷生下了君玄,君娉婷一怒之下,带着女儿君容若返回蝶谷闭关不出。直至二十年后君娉婷香消玉殒,君容若始出江湖。当年,君娉婷医术已出类拔萃,而解毒之术甚至还在四川唐门之上,而传言中,君容若歧黄之术青出于蓝,尚在其母之上,贵为中原医家第一人。各歧黄世家都欲向其讨教,但君容若离开蝶谷之后行踪成迷,众寻不着。却没有想到,最后找到她的,却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君玄。司空玄。
君娉婷一代奇女子,可惜情之一字,孤独终老;君一凡不快于屈尊入赘、别恋他人,却又在君娉婷离开之后,屡次寻找,更死守君姓,心神俱损一夜白头。人心太微妙,连自己也无从猜度,一定要到悔无可悔,方才知道心中份量。世间多少遗憾便由此而生。
我靠在车厢上等着药力过去,夜凉如水,清冷无双。
一直到夜深入住旅店,司空玄始终都没有露面。
点起灯,夜色里烛光一点如豆,摇摇曳曳。一只飞蛾扑到近前,被火灼了双翅,掉落在桌上。
我拿了纱罩,盖住烛火。
君容若正好进来为我把脉,看见了,指尖一挑,将那飞蛾仍出窗外:“飞蛾扑火,愚昧至极,你何必怜它?”
我微微苦笑:“你不是飞蛾,怎知它扑火之乐?你也不是火,怎知它无奈之情?”
君容若眉目上挑,低低叹道:“我不是飞蛾,却知道有人扑火。”
一天在马车上摇晃,我也累了,倒了茶润了润唇,靠在枕上却不想睡。
这是第二次落入司空玄手中,前后心境却已大不相同。唯想不通的是,前次司空抓我,皆因我带着云瑞,而此时,云瑞尚在流云山庄,司空又要我做什么?更别提还请来了蝶谷医仙君容若,若说真是为我治病……也太匪夷所思。
我胡思乱想了一阵,闭上了眼睛,胸口浮现出的,却不是这诸多问题的解答,而是一张倾城倾国的脸。
“悠弟……”
“悠弟,你就帮我这一次。月苒此生,独慕云扬……”
少女的眸光发亮,脸颊上一点点红如朝霞淡淡晕开,殷红殷红的喜服,一个盘扣,一束流苏,油灯下改了又改……她穿着喜服在镜前照来照去,尾指蘸上胭脂慢慢地抹……新娘对镜理容装,新郎是不应该看的。但我不是新郎,云扬才是。
下棋输了,少女却让我过去看她妆扮,画眉深了还是浅了,胭脂重了还是淡了,衣领高了还是低了,裙摆大了还是小了……我坐在旁边呵呵地笑,真好,月苒姐那么美。
看着看着就累了,眼皮耷拉,回屋睡觉。少年的云悠睡得很沉,做了一个甜甜地梦。梦见云扬和月苒姐成了亲,梦见云扬开心地笑,梦见自己喝他们的喜酒,唇上压了什么,温暖湿润……
是酒吗?
唇上越压越重,哼了一声……
梦到这里,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