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步
作者:我意逍遥 | 分类:言情 | 字数: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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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节 红袖添香
不管怎样,至少已经出了江西。
到达城镇的时候日已西沉。找了家客栈住下,我一醒来看着面前愁眉不展的两人,听到不得不讨论的一个人生中非常重要的问题,只恨不得再晕过去。
我们缺少了一样可以与任何商品交换的等价物……
简而言之:
我们没有银子了。
包袱行李都还在司空玄手上无法取回,现今连付给店家的银子都没有。
更何况往后这柴米油盐酱醋茶……
“刚才进城的时候,我瞧见有间豪宅……”凤卓摸摸鼻子。
“嗯……”我讪讪地笑:“俗语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快去快回……”
凤卓出去了。我踱到窗边对着天空连念了三遍“罪过”,忽然听见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云悠,我……我很没用是不是?”
我回过头看着沮丧地低着脑袋的少年:“怎么了?”
“我什么都做不好。只知道耍性子、发脾气、等着你们来救……现在还害你受伤……我……”少年的眼圈一红。
我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谁说你做不好了?瑞儿,若不是你,现在我们恐怕还在郊外走路,又或者早就给追回去了……”
“才不是!”云瑞攥着拳头,“都是你一直在护着我……你废了武功,还……”
“好了好了。”我笑起来,“那你就再努力一点……或许有一天我和凤卓命悬一线,还等着你来救呢。”
少年抬起脸来,“你又哄我。”
“没有。”我看着他黑如点漆的深邃瞳眸,不可抑制地想起一个人,“你会继承云门,会和他一样的厉害、能干、让人仰慕……”
“会有很高的声誉,会有很大的势力,会有贤惠美丽的妻子,会……”
“会?”云瑞明白了我在说什么,稚气的眉宇却涌上浓浓的悲伤,“也会有一个云悠这样的人么?”
我一怔。
也会有一个云悠这样的人么?
桓霰纠辞橥肿闳床坏貌槐称娜耍?
一个本来亲如知己却不得不伤害的人?
我揽住云瑞,化去心头的苦涩轻轻笑道:“好瑞儿,云扬没有教你轻身功夫,我教你。”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月色如洗,树影瞳瞳,幽静的院落里,我教了一遍谪仙步的口诀,退开来让云瑞试一试。
他仍在惊疑,眼中却掩不住兴奋之色,闭上眼用心地运转了一遍真气,足尖一点,去够旁边大树的一根枝条。身姿虽远没有该有的灵动轻快,倒也多少有了点谪仙步的模样,只不过驾驭得不熟,快够上时小脸一白,直直地跌了下来,摔得一声闷哼,惊起树上几只睡得正香的鸟儿唧唧喳喳乱扑闪一阵。
我循声一望,本是无意,却见那几只南方常见的寻常雀鸟中有一只双翅极宽、眼瞳赤红,此时舒展了双翼凌空而起,一冲之势竟有鲲鹏之感。心下一动,我喝道:“瑞儿,拦了那只鸟!”
云瑞爬起来挥剑赶上,却只来得及削下几片羽毛,那只鸟一振翅飞得极高,转眼便见不到了。
“云悠,那鸟怎么了?”
“那是追魂鸟,”我扯了云瑞往外跑,“我们得赶紧找了凤卓走……”
一回身冷不丁撞到一个厚实的身体上,因为肩胛的伤失血过多的身子一阵晕眩,耳边嗡嗡的响声里一个嗓音特别清晰:“云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伸手抓紧他的胳膊晃了晃发晕的头:“我刚刚看见了追魂鸟。”
“你说你看见了什么?”
“千里追魂的追魂鸟。”
凤卓皱了眉,“是九天门的红派堂主。走,我正好知道一个地方……”
仿佛风雨即来,乌云蔽月。
夜,已沉。
但再沉的夜也及不上云瑞的脸色,在他看见那块金字招牌……
其实那招牌没有什么不好,底座镏金富丽堂皇,字体飞扬灵动,擦得一尘不染……
错的是,那字……
“红袖招!”
“凤卓……”云瑞说得咬牙切齿,“我们为什么要来青楼……”
我笑眯眯地解释:“因为你凤哥哥青楼薄幸,最受女孩子欢迎。”
“胡说。”凤卓瞪了我一眼,牵了我的手往里走。几个女子挥着手帕扭着腰肢迎上来,正要帮着拉我,凤卓一错步挡在我前面手指稳稳地指向身后面色发青的少年,“把他给我扯进去。”
我乖乖地给凤卓拉着上了二楼,方听见门外一声惨叫,然后云瑞被半拖半抱弄了进来。瞧着实在有趣,我禁不住嗤笑出声,又挨了凤卓一记白眼。他回头看到云瑞狼狈样子,绷了绷没绷住,也笑了一下,转头对旁边的姑娘说:“我们不劳伺候,准备一间房,送一桶水进来洗澡,水越热越好。”说完一锭银子递过去,那姑娘接了,也不多问,领我们进了左边尽头的房间,一会儿功夫,水也送了进来。
云瑞惊魂未定,窝在角落里不说话。我冲着凤卓笑道:“好大方,敢情是梁上君子做得顺手?”
“那是。”凤卓冷冷地瞟我,“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他这一个“帮”字咬得极重,我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讪笑道:“还……还是我自己来。”
不好意思地侧过身,宽衣解带。
云瑞立刻蹦了起来:“云……云悠……你……你什么时候……做……这种……行……行……当?”
这可怜的孩子,连话也不会说了。什么“行当”?还不是给逼的。我感慨地摇摇头,把外衣放好,一咬牙扑进……木桶里。
“云……悠?”云瑞怔怔地看着我,真的傻了。
“云瑞,他中了锁魂香。”凤卓看不过去,终于开口解释,“锁魂香和追魂鸟是一对,合称千里追魂。是九天门红派堂主杨烈的独门追踪手段。身中锁魂香者,会从体内散发出一种特殊香气,极其微弱,不易察觉,但普通衣料决掩不住这香气。千里之内,追魂鸟都捕捉得到味道。我去盗财的时候刚听说,云门五门关已经被攻破,可是里面根本空无一人!原来云扬只留了几十个人借着五门关新月崖的地势拖延时间,自己早就带着门众走了!只怕是司空玄得了这消息,故意放走我们,又留了这么一手……因为云扬迟早要和自己唯一的孩子联系的!”
逃了一天却其实一直在人眼皮子底下……多少有点沮丧,又想着云扬的去向,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半晌,云瑞才不解地问道:“那……那和你们做的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追魂鸟和凤卓一样,对这脂粉味格外敏感,锁魂香的味道混在这青楼‘熏也要熏死’的气味里,多少难得分辨一点。”我呵呵地笑着,“而解锁魂香的唯一办法,就是泡三个时辰热水,让锁魂香从体内散出来。”
凤卓听我调侃,一勺子热水浇下来,语气却是轻快的:“那么久的玩笑话你也记……不过……锁魂香要贴在人体上两三个时辰才能渗透到肌理,你怎么会……”
我被那勺子水浇得迷了视线,半起身去够架子上的湿巾擦脸,离了水贴身小衣湿漉漉地粘在身上,不舒服的很。被凤卓一问,我也奇怪,够到了湿巾站着没动。要是什么东西贴着我两三个时辰,我该是发现了才对……脑海中忽然闪过昨晚胡闹的司空玄,面上一赧,心里顿时明白了。
司空玄根本不是存心戏弄,而是早有预谋,问杨烈要了锁魂香……
眼睛忽然瞟见凤卓怪怪的神色,伸手到他眼前晃晃:“凤卓,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脸色霎时间由青到红,一把把我按进木桶里,怒吼道:“云悠,你还要这样站多久!”
这家伙发什么神经……我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外面一阵嘈杂。
云瑞推开门看了一眼,急道:“没看到司空玄,是一群穿红衣的,快上来了。”
“是红派。”凤卓抓起旁边的外衣裹住我,推开窗子,见外面一条蜿蜒的火龙,几十个红衣人举了火把正迅速散开,渐成包围之势。
“云悠,你能打灭那些火把么?”
“太多了。最多一半。”
“云瑞,那剩下的一半交给你了。”
凤卓仍是一手一个,从窗子翻身而出,被火光一照外面顿时骚动起来。
我和云瑞旋即出手,风声动,火光一暗复明。
而它再明之际,方才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撞进旁边的房间,床上纠缠的两人惊呼尚未出口已被凤卓点了睡穴,塞进大衣柜里。
外面混乱的脚步声已近,踢门惊叫漫骂声不绝于耳,凤卓把云瑞推进衣柜里,正要关柜门,他猛地抓了凤卓手臂:“你们呢?”
“少罗嗦,你以为这柜子还塞得下!”
凤卓重重地关上柜门,外面已响起了拍门声。他脸色一变,扯了我推到床上,自己扯散了床幔,跟着压了上来。
门“恍铛”被砸开,凤卓一手抬高了我的腿身子挤了进来,就势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脑袋里轰鸣一声,心下一片空白。
那几个闯入者还待往里走,凤卓抄起床头的花瓶看也不看胡乱抡了出去,喝道:“滚!敢扫你爷爷的兴致?!”
他这一声含着内力,震得房梁上灰尘直落。那几个人劾得停了步,张望了一下,认出我是个男子,更是难堪。
门外跑过几个红衣人,看他们杵在那,招呼道:“外面的弟兄说看到有人翻出去了,堂主让赶紧追呐!”
他们再不犹豫,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人声渐渐地退远,我的目光一点点聚回到凤卓脸上。
四目相对,只觉得那双瞳里满满当当都是我所不知的情绪来来回回,心头仓惶,一时间哑口无言。
柜门闷响,我和凤卓如遭雷噬一跃而起。
云瑞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我在窗边凤卓在门口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场面。
凤卓脸色不好看,我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因为云瑞一脸糊涂,在这室内尴尬的气氛中打量来打量去。
“你们……”
“啊……瑞……瑞儿,他们暂时不会再来了……我们先在这逼出锁魂……香……”我一句话说不完全,低头避开云瑞的视线,“我去……再打一桶热水来……”
“你别乱跑。我去。”凤卓看也不看我,一闪身出门。
“他怎么了?”云瑞问我。
我含糊应了一声,自己也有些迷惑。
让云瑞把衣柜里熟睡的男女挪到别的房间,我坐在床上发呆。直到云瑞回来陪在我旁边坐着,我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热水是别人送进来的,说是凤卓买衣裳去了。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刚才被扯坏的衣襟,听到云瑞一拍手道:“是啦,我们衣服上应该都染上了那什么香,不换还得给追上。”
赶紧放开扯着衣襟的手,面上微微发窘,我慢腾腾地爬进木桶里,被热气一蒸,心里才算慢慢平静下来。
方才事出突然,凤卓那么做也是情急之举。他面皮薄,要是耿耿于怀,恐怕以后相处尴尬。
少年时,我心高气傲,除了云扬和门主谁都不爱搭理,先向我走过来的,是凤卓。直到成为至交好友。
这次,少不得让我也主动一回。
“瑞儿,你去睡吧,看看凤卓回来没有。我肩胛的伤口,还要他处理。”
云瑞应了一声,揉了揉眼,出去了。
过了一会换凤卓进来,走近几步,又站住了。
“凤卓,”我展颜一笑,“伤口好像裂开了,你来帮我看看。”
凤卓迟疑地看着我,僵硬的肩慢慢松下来。他走过来,抬起我的右臂搁到木桶边上。
伤口又有血渗出,和热气凝成的水滴和在一起形成一种娇美的淡红。
凤卓修长的手指挪到我肩上,小心地撕开小衣。
安静的房里只有这种衣帛撕裂声悠悠回荡,我的心里泛起一股怪异的战栗。
他一点点洗去我肩胛的污血,拭干,撒上药粉,缠上纱布……
凤卓的动作很慢,很轻,在热水里泡得太久,我的头有些晕眩,眼皮沉重,竟睡了过去……
也不知多久,只知道凤卓已经弄好了伤口,也不再给我加热水。
是三个时辰到了么?锁魂香已经散出去了么?
我想问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身上烫得厉害,我不舒服地动了动。
“热……”
凤卓弯腰把我抱出来,一离开水顿时凉得多了,窗户未关,风吹来,我的身体禁不住轻颤。他把我放到床上,身子立刻要退开,我模模糊糊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往他怀里靠了靠。
凤卓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声浓浓的叹息,伸手环了我的身体,掀开被子把我们都包了进去。
眼睛睁也睁不开,睡意袭来,我缩在熟悉的怀抱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脸被抬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触到唇上,温温的,我呼吸不畅动了动脑袋避开,凤卓就再无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