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作者:宴时陈羡 | 分类:言情 | 字数:2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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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所以, 今儿个这酒,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了。
宋欢欢干笑着,特地挑了个圆桌远些的位置, 心里想着, 喝不下这混酒, 左不过趁着陆矜洲不注意, 往角落里泼了就是。
她该庆幸, 前几日让淑黛往房内添了几盆绿央央的花儿苗,酒往土里泼,陆太子也看不出来。
“过来孤的身边, 今儿个的酒是庆祝你生辰的好酒,孤花了重金, 为了这点钱和心力, 孤要看着你喝完。”
“一滴也不能洒。”
他这话说得叫人后背发寒, 尤其那双眼睛死盯着宋欢欢的脸。
磨牙的动作仿佛在从另一面和她讲,你若是洒出来一星半点, 他会掐着你的脖子,叫你跪在地上舔干净了。
没有半点撒欢的意头,宋欢欢这会子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不是在想,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陆矜洲,叫他生起这番大气, 半夜冒雨就回了东宫, 非要叫她来喝酒。
可是瞒着的事情好多, 她想着就觉得不可能暴露了。
若真是叫陆太子知道了, 就不会给她买酒来喝。
会不会是朝中出了别的事情, 还是她爹宋畚联合别人,要起兵造反, 诸如此类,心乱如麻,叫人一下理不出什么头绪。
“殿下不开心么?”
陆矜洲喝了一杯,就没再喝了,宋欢欢磨磨蹭蹭过来,他好似很不耐烦,手伸过来,扣着她的腰,要人命一般,给她抓过来,狠狠扔在圆凳上,宋欢欢的小臀都被震得发麻,脸一下就白了。
她真是不开口还好,这般磨磨蹭蹭,陆矜洲留了神,心里想的事情也就越发确认了,这幺女心里一定存了鬼,他只是气,又觉得不可思议。
竟然能够扮猪吃老虎,把他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般戏耍,这不过就是个刚满十五的女人。
他觉得她小,觉得她可怜,觉得她不会骗人。
就是这么一点怜悯心肠,叫这幺女,攥着玩啊。
“喝。”
陆矜洲的手从她的后腰慢慢伸到她的后颈处,淡笑着威胁,“三姑娘不喝,孤会掐死你。”
宋欢欢哪里敢动,她顾不得小臀的的不适,双手端起酒杯,闭着眼睛仰头饮了个一干二净,嘴里的辛辣叫她难过睁不开眼睛,整个喉腔都是滚滚的火烧一般。
她捂着脖子一直咳,脸从毫无血色变成了霞云满天。
恨不得当场就给呕出来,真真是要她的命了,这酒烧脖子,烧肚子,她觉得难过,眼泪都给呛出来。
小姑娘可怜啊,长了心肝的男人,都会怜香惜玉,看了她的可人狼狈样,只怕会哄她,放在以前,陆矜洲觉得,他自个或许也是会的。
如今却漠然不见,起身去拿了两个更大的杯子,到了满上。
“接着喝。”
宋欢欢跪下去,揪着他沾了泥点子的衣玦摆,“殿下,奴婢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是这酒,奴是真的不能再喝了。”
陆矜洲没有怜惜她,揪着宋欢欢的后颈子,将她提起来,复又将人摔到圆凳上,这会的力道比上回还要重呢,小姑娘脸色痛苦,她觉得自己的尾骨都怕要断了。
“不想吃苦头,就不要推脱,今日的酒,你若是不想一个人喝完,就别打鬼主意,老老实实喝了,孤就放你去睡觉。”
陆矜洲的话半是威胁,半杂点甜头。
宋欢欢犹豫片刻,脑袋晕乎乎的最后一个念头,鼻子耳朵嘴巴脸都烧得红,酒意上头,她生怕自己的理智会被酒吞噬,想着保留最后的分寸。
便去拉了陆太子的鞶带,人开始晕乎了,说话也说得不周不全,“殿..下,淑黛给奴..裁..了..新衣....”
那双手抖啊抖,就在衣襟旁边打转转,“殿下来看好不好。”
她的脸是最好的了,又白又嫰,知道怎么生,生到男人喜欢的点子上,话也知道怎么说,才能说到男人的心坎上。
陆矜洲今日才发现,原来,他不能免俗,他也很好这一口。
不然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被哄得晕头转向了呢。
宋欢欢有把握,她对陆矜洲了解,同塌而眠这么久,她如何不知道,如何不知道陆太子有了知觉,如何不知道陆太子的炙热。
热了才好,热晕了头,就不会摔人了。
“不听话的下场就是在找死。”
可惜陆矜洲拨开她的手,一掌按在宋欢欢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往圆桌上按下去,鼻尖触到满上的酒盏里。
“孤叫你喝,当耳旁风是不是,往日里给了你几分薄面子,就让你觉得不管怎么样,好话说了哄上一哄,什么事都能掀了。”
宋欢欢不敢闹了,她的法子不奏效,只能拼死赌一赌,喝就喝吧。
端着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前头的酒都没有咽下去,第三杯的时候,人已经在打转转了,眼皮耷拉着,手脚也软绵绵的无力。
陆矜洲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差不多,索性不能灌太多,人晕死,还套话问什么呢。
眼看着她可怜样,又觉得刚才没收住,好似把幺女
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怜悯心,又翻起来了,想要抱她去睡觉,好好折腾一番就是,不过是泄气么,有什么的。
陆矜洲越想,心里越是自嘲。
“宋欢欢。”
他叫小姑娘的名字,宋欢欢咕咕哝哝好久,忽然坐直了身子,抬起来脸的时候,已经红得能滴血。
“你在叫我吗?”
她倒是清醒的,话比刚才要醉不醉的时候,利索太多了。
陆矜洲扶正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将脸凑过去,吐出了第一个问题,“孤是谁?”
宋欢欢歪着头,瞪大眼睛懵懵懂懂盯着陆矜洲的脸,仔仔细细辨认了好久,“你是陆太子,你是陆太子。”
“就是那个....”
她的两只手绞在一起,“陆太子。”
陆矜洲笑了,多顺利啊,沈煜说得对,这世上不能喝酒的人很多,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人不少,但总拦着自己不喝酒的人,她喝了不会乖乖睡,多半是怕兜不住自己的嘴。
陆矜洲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问她,就听到面前不清醒的女人,冒出来一句。“就是那个我的男人...”
她说完打了一个酒嗝儿,自己咯咯咯笑起来。
不是还记得他,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陆太子,只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知道辨认那张脸是陆太子而已。
“我的男人太多了,他是鹊鹊最小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计较的男人,总是能找到理由亲我,你不觉得他很像一条狗吗,只有狗才会总往人的身上拱来拱去罢,你和他长得好像啊。”
小姑娘浑然不查,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面前男人的脸究竟有多可怕。
酒意上头的人,向来胆大,做什么都不惧的。
口无遮拦起来,从来不想自己能够活到几时几刻了。
“但很快就不是了呀,陆太子自大又难缠,我玩弄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好听话哦,都不用我怎么哄,不对不对,都好听话,陆太子听话,小道士也挺好,都好听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玩着他们,我都觉得好没意思了。”
她说完,又哭又笑起来,脸上的神情是愉悦的,叫人能看出来的愉悦,在这场战役里,她赢得很漂亮。
玩弄手上有风云权势的人,谁敢说自己不自豪。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男人,随便哄哄就好了,你亲亲他,他都会脸红呢。”
陆矜洲想起来以前的事,他和幺女在一起,幺女要他抱起来,说自己矮太多了,够不到他的脖子,对不上去,伸不了舌头。
在东宫,在马车里,在别处,发生的任何一次,都是她算计好的。
那时候她说他会,说他不推不让。
陆矜洲笑,骨子里觉得寒,他那时候觉得幺女青涩,年龄小,他多给些疼惜是应该的。
从来没有想过,他才是真正的猎物。
要不是科举的题卷,要不是他要去查科举的题卷,哪里能诈到这么多的事情。
猪油蒙了心,这个女人厉害啊,他竟然没看透过。
陆矜洲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从听到玩弄那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都乱了。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他是陆矜洲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就栽一个女人的股掌当中了呢,这个女人说他听话,说他像一条狗。
听话的狗,会舔人的狗。
“小道士是谁。”
他问什么宋欢欢就答什么,好似从前憋久了,心里的话藏久了,觉得低着头,以为声音小,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别人不清楚,也认为没有人能够听见她在说什么。
“是思谦,思谦,思谦。”
这个男人多好,说到他,连念三遍名字都不带一丝一毫的含糊,陆矜洲真就觉得宋欢欢许是不想活了,又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要在这里听屈辱。
虞思谦,连姓氏都不带了,所以两人很熟了,熟到什么地步呢,这个万人骑的小娼妇,陆矜洲心里的那股火气怎么压都压不住了,越发势大。
她说玩弄,所以一切都是谎言!都是哄骗!
“孤问你,你们多熟了,什么时候认识,你和陆太子又算什么。”
算什么。
他算个什么。
“思谦,很早就认识了呀,他说过,他要考取功名,答应和我作伴,然后来娶我,思谦人好,比陆太子好很多,陆太子人生的不错,但是心肠不好。”
“这样的人,只能拿来玩的,本来以为他很难忽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笨的男人,你说说,他都二十几了,连女人手都没拉过吧,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出息呀,难怪咯,我都不用再怎么和他好好说呢,他就很听话很听话啦。”
宋欢欢提起陆矜洲,心里的得意劲头冒起来了,她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自豪,很张扬,下巴抬得高高的,满嘴歇不下来。
一点都歇不下来,男人看着她的脸觉得陌生,阴郁越发重了,他要听完了,好好送面前的女人上路。
“你就是这么玩他的,还有呢。”
宋欢欢挠挠头,她觉得热,用手拨开自己的衣裳,露出一片锁骨。
依然在胡言乱语,声音有些哑了。
“好热。”
“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只觉得我招招手,他就过来了,我挥挥手他就过去了。”
酒太厉害,她从来没有喝过,越到了后面,越来越难受,那一片锁骨上,都是要人命的红,她低着头哭,泪珠子一颗一颗,嘴里的话没有停下来。
跟她的人一样矛盾,陆矜洲看不懂她。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年十六了,哈哈哈哈想不到吧,陆太子肯定想不到,他为我好费心啊,吃的穿的用的,我都吃不完,我把吃的送给小道士,把他告诉我的答案告诉了小道士,小道士听了就能考上功名,还有他觉得糕点好吃,就觉得我对他好了。”
“思谦人很好,很努力,心肠也不坏,日后肯定也会对我好的,我都知道。”
“真的好热,我是不是快死掉了,呜呜呜....”
陆矜洲的话梗在脖子里,他今夜听到的话,犹如巨雷,把他人都劈碎了。
男人和女人,终究是女人要厉害一些。
沈煜说的对,他不懂,女人身上的弯弯道道,他没遭过,所以见识短浅了,没关系的,杀掉这个女人就行了。
没有人会知道,他在这里栽过跟头。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输给一个玩物,堂堂太子,被一个小娼妇玩弄于股掌之中。
杀掉她,陆矜洲捏碎了酒坛,里面没喝完的酒流了一地,浇到两人身上,陆矜洲闻见酒香,闻见幺女身上混杂的香味。
那时候,刚来他身边的时候,也是这个味道。
他好狼狈,眼睛都红了,他还睡到这个女人呢,已经被她搞到狼狈,搞到哭。
他为什么就栽了,陆矜洲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但是从来一回,他也很清楚,招架不住这个女人的,她太厉害了,手无缚鸡之力,却把他玩死。
杀掉她,杀掉她就好了。
男人的手中夹着一块锋利的坛片,靠近同样狼狈的小姑娘脖子边,没有一点防备,陆矜洲的手在抖,酒坛的碎片很锋利,微微擦一擦,小姑娘的嫰皮子已经破掉,再深一点,就能看到肉。
只要顺利,不多久,尘埃落定,宋欢欢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今晚的事情。
血蔓延下来,她被这酒激得一点知觉也没有。
不知道陷进去多深了,头发散下来,垂在背后,有一些刮到手臂一侧,门和窗都没有关,吹进来凉飕飕的。
她没有再接着说了,只是一味的哭。
“酒好难受,我一点都不喜欢喝,酒有什么好的,宋夫人那年指着的头,戳着我的脸骂我,她说我是天生的贱骨头,要是没有我娘的手腕,我也不会到这个世上来。”
陆矜洲的动作顿了,他不知道这些。
“我记得那几日,也是一直在下雨,宋夫人把我从怀里拉出来,上一刻她对着还是我笑着的,下一刻就变了,我做错了什么,只因为我不是宋夫人生的,所以她不会再爱我了。”
“爹说他是被人迷昏了头,喝酒不清醒,所以才动了念头,才有我的好日子。”
她一直在哭,但是没有哽咽,只是单纯地想不通这件事情,想要个答案,所以一直在问,也不知道找谁问,所以人是呆滞痴傻的状态。
“没有人疼我了,那两年,我过得连狗都不如,娘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她怎么就不要我了,我平日里只是偶尔不乖些,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在柴房死掉的,为什么又要管我,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要把我送人。”
“娘还记得吗,还记得我是几岁吗?”
她好像觉得累了,也不知道是念叨累了还是哭累了,还是周围的吹进来风太凉,凑到陆矜洲怀里,抱着他的腰,自顾自地叹出来一句。
“好暖啊,跟从前一样。”
宋欢欢说的那些话,零零散散接不上来,却每一个字都砸进去的陆矜洲的心里,他心里也跟着抽,若是他能放下这个女人,又为什么要替她想。
左不过是个骗子,一刀结果就是了,说到底就是舍不得。
果真是舍不得这个女人的。
抱着她,就觉得舒心,在宫中的好些日子,神思一直绷着。
为着这点子舒心舒意,男人手里捏的那块酒坛片子,也就砸在地上了。
他想着宋欢欢是个不怕死的,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欠他就要赎罪,至于怎么赎罪,两袖清风人就走了,反倒是便宜了她还有那个男人。
*
昨日的事情,陆太子心知肚明,他不说出来,一是觉得丢面子,二来是觉得撕破脸了,端到台面上讲,他更加吃瘪,宋欢欢又要得意。
那就瞒着,只不是如今他才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个人。
这要分得明明白白才成。
陆矜洲私底下拨了两处暗人,瞒了潭义,守在宋欢欢身边,那两个人都是大内的高手。
至于虞思谦,陆矜洲瞧了他的策论,是可以用的人,就留着用了,不光是为了对付宋欢欢,更是要留神虞衍那边。
潭义去查虞思谦,这不查还好,查了便牵扯出来了一波啰嗦事情。
虞衍不仅仅是虞思谦的哥哥,更是柔然的人,他与柔然的可汗过从亲密,这一层面不得不让人多想。
“殿下,如今我们腹背受敌,您要早做准备。”
潭义脸色沉重,虞思谦的事情一牵扯出来,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若是殿下和虞衍的事情刚起来,说腹背受敌都说轻了。
康王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兵力可不少,虞衍有柔然人支持,也不可小觑。
“人人都想占高堂做君王。”
陆矜洲看着远处的天,好不容易腾出来手料理好科举的事情,康王那边显然是不想等了,潭义这般来说,也是因为最近城里多了大批异装的人,来势汹汹。
......
“父皇的药吃得越来越多了。”
不过短短时日,才踏进八月的开头,梁安帝已经瘦削得不成人样,听到陆太子的声音,他伸出一只苦手,掀开眼皮子,嘴唇动了动。
陆矜洲叫一旁的梁公公扶他起来。
“洲哥儿,寡人快死了。”
陆矜洲拨动着碗里的药,“父皇多虑了,上回见您,您也是这么说的,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连妃嫔都有闲心召见,可见您的精力十足,哪有半分病人的样子。”
在一旁侍疾的宋清瑜,低下头,跟着梁公公将梁安帝抱起来,梁安帝不依软枕,靠在她的胸前,微微的呼气。
老态龙钟,像一块丑陋的干皮。
这些话虽然刻薄,但是梁安帝爱听,忠言逆耳,奉承的话他真是半句都听不得了。
时日无多,时日无多也不忘制衡康王和太子。
他不让宋清瑜走,是因为陆矜洲告诉梁安帝宋清瑜是康王身边的人。
“寡人说错了,你没有半点像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嘴哪有你厉害,她从来不会说这些。”
陆矜洲拨凉了,递给宋清瑜一勺一勺喂给梁安帝。
吃了药,他的呼吸才平稳一些。
“寡人想多活些时日,陪陪洲哥儿,虽说这些年上京没有什么战事,国泰民安,但寡人一走,担心你遇到大事,拿不定主意,又找不着人商量。”
陆矜洲坐着,敲着一旁的软枕,“父皇不知道吗,康王集结了很多人潜入上京城,就等着您魂归西天,起兵造反废了儿臣这个太子,自己独坐高位呢。”
梁安帝笑。
“康王不敢,你不了解他,他是寡人手下最孝顺的儿子,太子这么说是容不下他了。”
梁安帝不想陆矜洲对康王下手,所以康王这些年养军蓄锐,甚至能剥那么多人进来,除了太子的手令,就是天子的口谕了。
“父皇都知道了,您让康王拨那么多人进来上京,也不怕您最孝顺的儿子颠覆了您守了一辈子的王朝。”
上回的事情,终究让两人有了间隙。
梁安帝觉得,他不够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所以不会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权,只是一味的惯着,陆矜洲对他有恨,他知道的。
他就怕这点恨,让陆矜洲疯魔,把天下拱手让给皇后的母家。
陆矜洲的外祖父,手上有兵权,远在西北也不能让他安心,康王是他的儿子,这天下不管是陆矜洲坐,还是康王坐,不如如何只能是他的儿子坐。
“寡人是怕,洲哥一人孤单,柔然公主来了,你也不肯择日子娶妻,寡人躺在床上,颁布圣旨也要你抬出去太能念,洲哥儿不愿意念圣旨,谁又能知道寡人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他暗中默许康王的手脚,默许那么多人进上京城,真是老了病昏头,什么事情都往里招过来。
“父皇既然不想儿臣做太子,又何必给我这个储君的位置。”
陆矜洲不明白,将死之人,为什么还要筹谋这么多。
“这是寡人欠皇后的。”
他的确是不满陆矜洲,但另立储君,会生出很多事端,梁安帝心里也在埋怨,若是没有陆矜洲,他或许不会病弱抽丝,不会这般死得快。
陆矜洲听完这句话,没忍住嘴边的讽笑。
“父皇既然给了,那就不该给儿臣找麻烦,您眼睛盯着前朝的事情,却忘记了后宫,后宫与前朝的人勾结,您要多出一个兄弟,儿臣也将多了个小皇叔。”
梁安帝眼睛瞪得老大,后宫能有什么事情,太子的话端朝着太后说。
梁安帝不信,他震惊之余回过头,吊起来的气一点点的沉下去,“这是玩笑,这不可能。”
陆矜洲反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您这些年薄待后宫,那里头的人如何能容得下你。
“想要皇位的人,又何至于康王一个,我说这些不过是觉得寒心,别的父亲都是替儿子考虑,您临了快死了,也不忘记给你儿子要走的路上,多办过来几块石头,总是觉得他的路途太过于顺畅。”
梁安帝大口喘着气,他看着明黄色的床围,那时候他诱哄了柔妃不就是在这张床上么。
怎么会这样。
“后宫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父皇觉得呢?”
梁安帝的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两只手抓着被褥,“你想要怎么做?”
陆矜洲气定神闲,“父皇还在,这种事情怎好轮到儿臣来拿主意呢?”他胸有成竹,似乎说出来这番话不过就是想要梁安帝急迫发疯而已,他眼底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忤逆两个字堵在梁安帝的心口处,他就这么一个能用来抗衡的儿子了,不能把他逼急了。
“太后的同党是谁?”
“柔然人,父皇将柔然公主接过来,是以大国之势在逼迫小国造反,柔然的公主是柔然可汗最爱的女儿,您亲立的太子虽然后宅干净,在外邦的名声却不好听,外邦人说你的儿子暴虐成性,私底下整死了不少的宅院嫰女,这才导致整个上京都寻不到合适的结亲人。”
这分明就是无中生有,但莫须有的罪名,不管是谁放出去的风声,但上京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却是事实,而广纳女人充盈后宫的人是梁安帝。
“您不必费心力,说出去儿子名声的人,自然是您最孝顺的儿子,说到底,他都是为您考虑的,若是不为您考虑又怎么会将这盆脏水泼到儿子身上,康王都是为了保全您,真是孝顺啊。”
康王这么做,不是为了保全梁安帝的名声,而是要挑起两国的战事。
太后与柔然通气,陆矜洲与柔然动起手,康王坐收渔翁之利,“寡人不知道后宫出事。”
说到这里,梁安帝还是半信半疑,“太子莫不是在欺瞒寡人。”
陆矜洲的目的是什么,梁安帝想,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不能放任太子不管,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他会下旨让人传召镇远将军回京。
“儿臣骗父皇做什么呢?”
梁安帝盯着陆矜洲,想在他的脸上找到破绽,盯了半响,一点都看不见,他心如死灰,尖声叫梁公公滚进来。
“你,你带一队羽林卫去太后的宫里,将太后带来见寡人。”
“父皇不怕打草惊蛇,为什么不亲自去呢,您也有许多年没见太后了,父皇信不过儿臣,信得过羽林卫,要知道羽林卫也是儿臣统管的人。”
梁公公夹杂在中间不敢开口,他本来就是陆矜洲的人,开口自然是为陆矜洲说话,眼下的情形,太子有利,用不着他向梁安帝开口了。
木已成舟,做什么不会打草惊蛇。
陆矜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是手腕还是心计,都强过他这个将死之人。
“寡人不去,梁公公拟寡人的旨意,宣镇远将军回京,允许他调动大军,助太子清除要造反的孽障。 ”
“是。”
梁公公看了一眼陆矜洲唇边恣意的笑,殿下的离间计耍得太好了,圣上完全不是对手,这样的人,也难为梁安帝要扶持康王,要给他制衡。
只可惜失败了呀,梁公公庆幸当年在康王和陆矜洲同时抛来招揽的时候,他没有站错。
跟着陆矜洲,他不会要你的命,老了还能颐养天年。
不过是跟着天子,跟谁不是跟。
旨意下来,着羽林卫的人快马加鞭赶往西北,就连国子监的先生都惊动了,陆矜洲如今谁也不见,康王和太后的人被激得手脚都不安稳。
尤其是康王,潜藏在上京城的人这时候不动,等西北镇远将军率众带来的人一过来,那就是前后被人包抄,梦中捉鳖了。
陆矜洲放任梁安帝许他的人进城,私底下不作为,原是打这个主意。
宋畚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他虽是言官,手上没什么兵权,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宋家的一些侍卫之类。
但宋家是江南的大族,朝康王投诚的人也多,当时康王选了宋畚,又跟宋清瑜交好,都是为了这批人马进来,能够将人藏在宋家的钱庄铺面酒庄各种院里。
“宋大人急又有什么用,镇远将军远在西北,就算羽林卫的人再快,旨意到了西北,整顿大军带人进来,少说也要几日的光景。”
说到谋反,宋畚心里还是怕的,“下官只是担心兵马准备不周全,太子大张旗鼓叫殿下宣旨,我们就这么贸然出手,若是失败了....”
宋家的九族都要被株连。
康王的党羽,大理寺卿李倾,出言讽刺,他就看不得宋畚的左右逢源。
“自古成王败寇,宋大人杞人忧天,你做言官见不得血腥,又不必跟在前面冲锋杀敌,何须怕些什么。”
宋畚讪笑是是是。
李倾得了势不饶人,看向宋畚,接着反嘲他。
“何处不周全,王爷筹谋了这么多年,本官在王爷面前早就等够了,若不是忌惮西北的人,觉得圣上和太子之间的嫌隙还不够深,何须一直等一直等。”
“如今圣上还活着,王爷的人马能够进京也是圣上默许的,还愁没有什么出兵的理由。”
“圣上病重,为何要在这时宣召镇远将军入京,说不定是有人冒名顶替圣上颁布了圣旨,想要忤逆,而王爷此时出兵,更是为了圣上的龙体安危,宋大人枉为言官做王爷的御前,这点事情都不会思量,真是叫人可笑。”
计谋在全不在深,宋畚自然是想到了,所以想给自己留后路,李倾是莽撞的人,康王在一旁不开口,由着他二人争辩,也是想看看宋畚的态度。
“下官多言了,但听王爷吩咐。”
场面话这么说,宋畚却不敢不留神,好在他全家里还有个三女儿在东宫,趁着康王和李倾在部署,他顺带寻了个查看人员的借口,寻了一匹马,跑到东宫。
宋家可以谋权,但不能堵上全部,不能不留条后路。
那幺女是长心眼的,宋畚这么多年能看得出来,宋欢欢一觉睡到天明,她酒醒了却不记事,不知道自己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翻,什么事情都招了。
脖子上的伤是包扎过的,本来疑心陆矜洲的怪异,寻了淑黛细细查问一番,但淑黛说了陆太子早间走的时候,吩咐人好好看顾她,和从前也没有什么两样,更多了细心。
宋欢欢心里安定了,她在东宫待得好好的,忽然有人找她,说宋畚在门口。
那是宋欢欢的亲父,守卫的人一听,很快就去通传。
宋畚急急等着,终于见上了宋欢欢的面,见她面色红润,更比之前的日子要好很多,就知道寻她留后路是有希望的。
“欢儿,今日上京恐生变数,你要照顾好自己。”
宋欢欢不明白了,宋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爹就走了,记得无论发生何事,你都是我的女儿。”
他也不多讲,说完两句话,便翻身上马离开,还特地遮着脸,生怕被人看出来。
宋欢欢心里有大疑云,她果真是没有猜错,能叫陆太子生那般大的气,决计是宫内要出大事了,只是究竟是谁生事。
宋畚会那么好心,到东宫门前给她通风报信,又是叫她乳名,又是认她这个女儿。
会这么好心吗?
只怕宋家牵扯进来了,她还有些利用价值,找她打感情牌。
她亲爹又如何,世上许多生身父母,都不配为人父了,能是什么好人。
宋欢欢撇撇嘴,看着宋畚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
夜还没静下来,陆矜洲刚刚摸清楚康王派来的人集结的地方,那方潭义匆匆地带着人来,大声喊着不好了。
“殿下,东门西门南门都被人包抄,都是有备而来的骑兵,装备齐全,带了弓箭和燃油,云梯,宫门虽然守住了,但仍然岌岌可危。”
“康王带了人马逼宫,您出手太快太急,他果然提前了,殿下。”
陆矜洲不慌不忙整理好桌上的折子往外走。
“正是要这样的快和急,不快不急,拖到了月子,太后那老妇人生下来孩子,更不好处置,虞衍也就有了登基的理由。”
听着外面吵闹的喧嚣,还有冒起来的火光,陆矜洲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那日宋欢欢的酒醉话,仿佛一个棒槌敲在他的脑门上,半点都静不下来。
过去有几日了,陆矜洲依然觉得没有过去。
这件事情很难翻篇。
“潭义,你说是不是女人的胃口都总是会大些?太后的手里已经有了年幼的六皇子,仍然不觉得满足.....”
话说到这里,陆矜洲顿了好一会。
“就非要自己生吗?一个人还不够她用的,究竟是为什么?”
潭义前几句还能听得清楚明白,后几句脑子发晕了,都没有听出来陆矜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何他有些觉得殿下是通过了太后的事情,说起别的事情了呢。
究竟说的什么,潭义想不明白。
殿下这些日子,变得沉默寡言,自从那日拎着酒坛子,回府看了看三姑娘,回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说和以前也是一样,但潭义跟在他身边久了,能看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斟酌了好久好久,潭义试探着回了一句。
“许是太后觉得自己生的安心罢,属下听人说女人有了孩子,就会有了记挂,也会更加的拼命,六皇子虽说和太后也有血缘关系,但这血缘关系终究是不亲厚的,亲生的才更好些。”
“而虞衍正是利用了太后求子的心里,这才乘虚而入,钻了空子。”
陆矜洲的眼神怔愣,他站在高台处,看着远处林林而立,错落有致的上京城,想到东宫里的人。
“女人有了孩子,就会安定么?”
那女人就是没心肝,没良心的,未必会有了孩子就会安定,但潭义的话在陆矜洲的心里留下了波澜。
他自个都觉得有可能的,宋欢欢惦记宋夫人,若是有了孩子,知冷知热的,或许就会好了,但是陆矜洲眼下不明的是。
他不敢想,宋欢欢百般推脱,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和虞思谦私底下究竟到哪一步了?
几许亲密了罢。
陆矜洲第一次觉得,女人好棘手,想到这些陆矜洲就起火,恨不得杀人,“到底是年轻气盛,见的世面太少了。”
本来可以再容康王和太后一些时日的,但是他心里不痛快。
不能杀了那幺女泄恨,那就杀一些和她有关的人好了。
都是一些留下不下来的人,宋畚站康王,那就杀康王,宋夫人依仗太后,那就除太后,左左右右都是和幺女有关的人。
陆矜洲心里想着,出气嘛,他自己都糊涂了,这出的是哪门子气。
“殿下,羽林卫的人不多,主要的尖锐部队都去保护陛下了,我们的人只要宫门一破,就会立刻混进去。”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早在数月以前,察觉到康王手底下有异动,镇远将军已经私底下拨了一批人埋伏在上京。
陆矜洲用起来得心应手,如今他心里有了打算叫那些人混做柔然的士兵,给虞衍打个秋风,至于太后么,她不过是想暗地里生个孩子。
这种女人手上有什么兵权,不就有个宋欢欢而已。
提起来她,陆矜洲就觉得心口疼。
得了,一个女人能当千军万马,太后也委实厉害,没有什么不能承认。
皇城乱成一锅粥,太后惊了胎气,她万万想不到这时候康王的人会过来逼宫,但合宫的最后一道出口被陆矜洲带人围堵了,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飞禽都飞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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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窝在后宫里坐以待毙,但又怕康王冲着她来,于是带着太医跑到了皇帝所在的万和宫。
太后护着肚子,梁安帝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一直命人去寻找陆矜洲,可太子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见了。
“混账,混账,寡人生的好儿子,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要逼死寡人。”
“驻守皇城的羽林卫都过来了,陛下不急,殿下不会放任您一个不管的。”
太后进来了,一堆人围着她,梁安帝起不来身,一阵阵地咳血。
太医跪在旁边扎针把脉,梁公公给他顺气。
“寡人养了那么多的将军,还有士兵,如今过来的也就这么点人,其余的大臣呢?太子、太、太子带着人去哪里了,不过来守着寡人。”
陆矜洲置身事外,梁安帝完全没有想到
本以为今日召人回宫,已经是梁安帝最大的让步了,“寡人的儿子,心肠都冷,一个丢弃寡人,一个要杀寡人夺位。”
帝王之术,分权制衡之法,若是
六皇子今年还小,遇到事情吓得哭了哇哇的,有好些时候没见到梁安帝了,又不是养在膝下的,太后不肯分心力给他,人会走路了,却比寻常的人还要痴呆傻笨。
“呜呜呜,害怕,母后,母后,儿臣害怕。”
六皇子被宫人抱过来,刚一下地看到太后,连忙扒开人冲进去抱着太后,他人不高,冲过来的力气大,将太后撞到了,肚子本来就疼,人上了岁数更是难。
一下子竟然没有了办法,周围伺候的人连忙喊着,“太医!太医!”
这时候另一边的哭声呐喊,这才叫梁安帝睁开快要阖上的眼睛,他看到面前走来走去的人,太后痛苦的神色,还有她隆起的肚子。
梁安帝瞪大了眼睛,别以为陆矜洲是为了威胁他才说的太后怀孕,不曾想这件荒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在眼前。
梁安帝呼吸急促,整个人的身子绷直了,瞪大眼睛盯着太后的肚子,一下子没了反应。
万和宫乱成一锅粥,宫外的战事还没有平息。
陆矜洲没去哪里,他回了一趟东宫,镇远将军给他的骑兵早被安排在了东宫外面,东宫此刻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潭义和方响等人,去了国子监保护先生。
他就看着皇宫乱成一锅粥,此刻的陆矜洲带着宋欢欢坐在高梁上。
这里是皇宫的一处房檐,房檐望去能瞧见每个宫门的位置,除了能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之外,还能看见底下永无止境的杀戮。
宋欢欢真佩服陆太子,他能寻到这处好地方,又安全又能观景。
可她一路跟着陆太子过来,能感觉到他心情很是低落,阴郁,浑身冷,叫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殿下,您不去护驾吗?那是您的生父。”
陆矜洲一手搭在宋欢欢的腰间,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一副贪欢躲懒的样子,“生父,说起来生父,三姑娘的生父也在康王带来的人马里,你要孤去救驾,是要孤杀了你的父亲。”
宋欢欢咬咬唇,“我爹是乱臣贼子,殿下不用手下留情。”
“乱臣贼子所以不用手下留情,三姑娘当真是没有长心的人物,面对自己的生父,有十几年养育之恩的父亲,也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宋欢欢巴不得宋畚死了,因为宋畚不死,她今日若是阶下囚,宋家人也不会放过她。
“殿下是奴的全部呀,奴事事以您为重,自然是对着您才会长心。”
真真是信手拈来,什么话她不会说。
这才是真的能屈能伸的好苗子,搞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心里光惦记哪点对宋欢欢的恨来。
心里堵得慌。
柔然的事情没叫她不爽快半分,倒是给自己添堵不少。
“殿下,夜里凉,您最近总不爱笑,是不是招惹了秋寒,身子不爽快,陛下生病了,殿下总是两头跑,一定很累了罢,奴抱着殿下,殿下身体暖了,心里也就暖了。”
她一直缠着陆矜洲生怕自己摔下去,这么高,如果真的摔下去,恐怕骨头都会被摔成肉酱泥,宋欢欢谨慎得很,她就怕自己摔了。
牢牢攀附着陆矜洲这棵大树。
“三姑娘及笄了,孤还记得三姑娘说过,及笄了做什么都可以。”
宋欢欢不想陆矜洲今夜会有兴致,下面的宫乱还没有停止,他们在的高粱,正是万和宫的高粱,用不了多久,康王逼宫造反的人攻破了羽林卫,会直接往这边过来。
她是想过做万人之上,没想过要在这种众目睽睽。
“殿下和奴开玩笑闹着玩的罢?您总喜欢逗趣。”
陆矜洲拨开幺女的对襟,将她抵在砖瓦上,“孤不会像你一样,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孤向来说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此刻,孤觉得三姑娘也会喜欢的,不是不爱走寻常路么,听四处的喊声,都在为我们助威。”
“三姑娘觉得张扬吗,这样的初回,你要不要。”
小姑娘的肩头露出来,她很快就没着什么在身上了。
今晚的夜色很凉。
软绵绵的美人蕉挂在东宫的那颗树上,明月悬在正空中,美人蕉以攀附的姿态,是两只藤条被迫绕缠着树生长。
还有什么比此刻的月景更好瞧,是雨打美人蕉。
花□□了,迎着月色。
初回,总是难的,难的可不止陆太子一个人,小姑娘磨人的本事大通天了,以前不觉得,现在才是真的。
难怪沈煜说,女人身上的弯弯肠肠,你是没遭过。
玩不过,索性也就撂了手,一了百了。
陆矜洲是想的,他倒是想。撂开了手,可惜,什么叫进去容易出来难,卡要命了。
他今儿个才明白,原来是这样的。
陆太子被逼得没办法,万和宫的砖瓦都被踩碎了好几块,小姑娘的神情也没见松,是要整死人的劲头,一阵一阵。
额上蹦起来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甚至滚起来汗水。
“三姑娘不松,孤要断了。”
美人蕉睁不开眼睛,只微微垂着头哭,抽泣的声音小,落在陆矜洲的耳朵里,又痒又麻,她有脸哭,不就是收拾了一下人,至于这般死磨人不松。
“宋欢欢,宫外的人,不出三刻,便会拿刀砍进去,你再不松,所有人都会看见。”
宋欢欢如今才不管这些,她一味的哭,边哭边说,“我不会。”
“不会什么,凭什么殿下要进来就进来,要怎样就怎样。”
陆矜洲心觉得和她很难讲道理,“太磨人不好,日后还想好过,如今就该识趣些。”
“殿下有真本事,就不该求女人。”
陆矜洲真要被她逗笑,看在她还是个苞的份上,下手也就轻了一点点,何至于让她尾巴就要翘上天。
“三姑娘不要脸,孤也不是第一回知道。”
“不松是不是?”
陆矜洲发了狠性,说这句话,一点一点的劲头加上,把小姑娘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还有立起来的骨头都要冲散了。
“宋欢欢,那就一起死好了。”
不听话,就是欠收拾,没良心的人,就该给他生孩子。
生了孩子,女人的心肠就会软了。
......
*
万和宫底下哭得不可开交,康王的人到底是冲了进来。
梁安帝醒过来第一眼见到就是他眼下最孝顺儿子竖立在他面前的那把刀,明晃晃的刀光剑影。
“梁公公取来了笔墨,父皇醒了,趁着您还有一口气,大家都在这里,父皇坐起来拿起笔给儿臣个封赏罢,儿臣不要高官厚禄,只要做新君,您还可以活着。”
梁安帝快死了,他如今就吃软不吃硬,康王他信不过,如今陆矜洲不露面,这诏书写不写又有什么区别,只要太子一直不露面,康王已经杀到了万和宫,再杀掉一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父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儿臣在外杀红了眼睛,身上染着太多人的血,不想再染上父皇的血。”
梁安帝想要起身,康王防备他,那刀横过来,刀尖对准了梁安帝的眼睛。
“再妄动一步,别怪儿臣不讲情面。”
梁安帝撑着床榻,“你想要当太子,那就替寡人办件事情。”
康王坐在塌边,问梁安帝是什么事情。
“太后忤逆,你替寡人结果了她,杀了太后,上京城的天子,寡人让给你坐。”
康王闻言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顺了儿臣心意的事情,不需要父皇吩咐,儿臣也会斩草除根,太后既不是您的生母,也不是儿臣恭敬的长辈,既然忤逆了皇朝,这样的人的的确确是不用留下来。”
康王都不亲自动手,吩咐了手底下的人过来,对着太后走过去,有几个忠心的宫人受过太后的恩惠一直护着她,被康王手底下的人一下结果处理掉。
万和宫顶上的人闹够了,一阵一阵的,美人蕉的根部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灌溉,颇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不入眼,总之,陆太子好贴心了,头一回没找到威风,发了狠以后,惨的人自然是宋欢欢。
“殿下,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已经不是陆太子要求女人的事情,而是他不愿意出来,小姑娘被冲得人命都去了半条,要是陆矜洲在这一小会松了手,她肯定要从上面摔下来,狼狈且出名。
“你长记性了没有?”
陆矜洲贴着小姑娘的耳朵问她,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陆矜洲便知道头一顿的收拾是够了,陆太子心里的气出了一点点,还算好说话了,不似一开始那般胡搅蛮缠。
“不收拾你,总是不会听话,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和孤闹。”
宋欢欢想问,她做错了什么,但又不敢,从前骂陆太子爱计较,陆太子鹊鹊小,那都是哄人的,毕竟能把人嘴都给搅酸的男人,可想而知。
那是宋欢欢第一次觉得,上京城真的太难混迹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疼,后来好不容易抓住了东宫的树干,却忘记了,依附于人,也会受制于人的道理。
天下,没有容易的交易,何况是不单纯的男女之间。
她忘了。
小姑娘被这一出闹戏,折腾得够呛,嘴边那句她何处不听话的句子还没有冒出来,眼皮子已经阖上,彻底的不想认识。
“不怕。”
陆太子幽吐出一口气,亲亲她的额头。
“我们来日方长。”
宋欢欢没听见陆太子的自言自语,陆矜洲收拾好狼藉,带着宋欢欢回了东宫,好好安置了她,才慢吞吞带着人进宫做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康王为了得到梁安帝的诏书,命人亲手杀了太后。
万和宫里的血腥味聚在一起,久久没有散去,陆矜洲没有镇远将军的扶持,没有兵权,做太子怎么做得过他,也不拘着找人。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梁安帝亲手所写的让位诏书,没有这个东西,他就是乱臣贼子。
不管以后的位置是不是逼宫得来的,康王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攥到手里,不仅如此,他还要名正言顺。
梁安帝的诏书写到一半,陆矜洲带着人来了。
门外的宫人在喊,“是镇远将军的人马,太子殿下带着人过来了!”
康王踢开喊叫的人,往外走,出了万和宫,坐在马背上,穿着一身银色盔甲领头的男人,不正是龟缩起来的陆矜洲么?
康王听到镇远将军,只觉得可笑,远在西北的大军,难不成长了翅膀飞过来了。
但出了万和宫门,他嘴边的笑便逐渐凝固了,因为陆矜洲带过来的人马,的的确确是镇远将军的五千骑兵,如假包换,陆矜洲身旁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一个刀疤。
那个人康王熟的不能再熟了,是当年镇远将军手下的一名将士,很得重用,当年梁安帝还指了他给康王当指点武艺的先生。
康王一身的技艺,都出自于这个人。
“好一个瓮中捉鳖,陆矜洲,我小看你了。”
他集结进来的精锐,早在攻克皇宫三门的时候,已经损伤惨重,如今对上日日在西北操练的将士,胜算几乎没有,这场仗,还没有打,就见分晓了。
“瓮中捉鳖,这招孤用过的,宋大人从前就知道,怎么?跟在康王身边这么久,做他的军师,怎么不和康王多说说,孤究竟是个多难缠的主。”
戏台子那会,不就是瓮中捉鳖。
“一手离间计耍得漂亮,本王想知道西北的人,何时来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布下这局棋。”
陆矜洲餍足了,戏要结束了。
他不费吹灰之力,利用康王击溃了太后,杀了虞衍的腹中子,又打压了梁安帝的制衡术,不仅如此,更叫镇远将军得召回京。
“大概是你将宋清瑜送进皇宫的时候。”
康王眯了眯眼睛,“宋清瑜是你的人?”
旁边的宋畚大气都不敢出,太子的计谋很深,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番筹谋,谁能比得上他,便是国子监的第一先生都弄不过他的权谋。
“不是,孤从来不会利用女人,要说到布棋,父皇体内的毒,不就是源头,康王用孤的东西,得心应手。”
康王没想到,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了,梁安帝体内的毒,追根溯源是陆矜洲下的,那么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
所有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康王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最后连拼都没有。
那柄血淋淋的刀,擦过自己的脖颈,自负的人,会死在自己的刀下,这种人只会做自己的亡魂。
陆矜洲都没有下马,他没进万和宫,只吩咐手底下的人进去收拾残局,方响和刘珏以及沈煜几人处理了皇宫的事物。
今儿个死掉的人都不充数,科举选的人,刚好填上了空缺。
陆太子什么都算得好了,尤其是康王手底下的大理寺卿那位置,他留给虞思谦,留给他眼皮子底下的人。
报复,是个男人都会报复的。
宋欢欢要瞒,瞒不住,腾出手,管管后宅的事情,前些日子那么忙,如今可算是能好好算个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