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杀再度睁开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置身在了一个温暖如玉大概只有十尺见方的水潭之中。

周身水雾弥漫，令人欣慰的白色气息氤氲，随便吸之一口，都让人莫名的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近乎下意识的偏头看去，顿时就在这水潭旁边，发现了一个白如雪美如画的身影。

“醒了？”周雅洁白玉指从水中荡起白绢，嘴角携着一抹轻柔的笑痕，看着天杀轻轻的说道。

天杀沉默，平时灵动深邃的一双眼眸此时变得无比晦暗，但良久之后，他不禁轻轻一叹，有些疲倦的自嘲笑道：“你不应该回来的。”

“那就看着你死？”周雅坐在水潭旁边，用湿润的白绢擦拭着天杀苍白的脸颊，眼眸平淡，语气无喜无悲的说道。

天杀摇头：“我不会死。”

“只是以后再也不会见了是吗？”周雅笑了，看着天杀，本是如此悲凄的一句话，但她却说的是那般的平静与优雅，好似是在诉说着今天天气不错吃饭了没般的无所谓的姿态。

可是那眼中的郑重与毋庸置疑，却是瞬间就击穿了天杀坚硬如铁般的心脏。

天杀看着这么决绝的女子，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只能缓缓的闭上闭目，那唯一露在水面的脑袋，那苍白面孔上，即便他隐藏再深，都始终不可避免的，有着丝丝颤动表露出来。

全身骨头尽断，肉身被废，甚至丹田都破损，修道之路就此断绝……他好不容易才跨越天人之隔的巨大鸿沟，可是此时……又要重新回去了吗？

甚至，比之一年前，还更为不如！

这，莫非就是他的修仙生涯？这，莫非就是他的这一生？

这样的打击这样的惨重，天杀，怎么可能真的一丝都不在意啊？！

刚刚，在血魔古洞面前，在那条黑蛟的注视之下，他为了不让周雅伤心，刻意运起全身法力来支撑身躯的半刻行走，希冀以此来骗过周雅，分道而去。

可是，终究，只不过十数里之距，他就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啊！

周雅看着眼前这个如此能隐忍的男人，明明自身痛苦的生不如死，却依旧要给她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若，她真的信了天杀故作出来的潇洒，那么……后果她不敢想象……

此时此刻，看着即便此时，天杀都是如此平静的面容，她终于再也保持不了那种平淡的心境，本就红肿未消的眼眸，又突然红霞。

她不禁脱下了白鞋，褪下了雪白长袜，露出了一双比之美玉还精美的羊脂玉足。

挽住裙角，踏入水潭之中，她轻轻的抱住了天杀的脑袋，让他枕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上，周雅不禁怅然一声长叹说道：“天杀，我不许你再骗我，我也不许你再离开……以后的日子我会陪伴着你，若是你认为会拖累了我，那么我自废修为，与你隐于凡俗……或许过不上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日子，但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我也愿意……”

天杀无奈惨笑，躺在美人娇嫩玉腿间，鼻尖嗅着动人心旌的摇曳花香，本是平日他最喜欢的调调，但此时他真的是喜欢不起来啊。

耳畔听着周雅碎碎念念的那些话，那是最浪漫的情话；可残余神识感受着自己这具躯体的孱弱，却是最残酷的现实。

在这最浪漫与最残酷之间，天杀脑海中，不经意间，突兀生出了一丝了断余生的冲动。

他为天杀，生来便是孤儿，被老头子捡到自小修炼杀生秘术……其实说真的，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曾思考过，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一直的一直他都找不到答案，虽然他游览六国的时候问过很多大儒，也询问过很多农家汉子，那些人也给予了他各种不一的答案。

大儒说，活着，就是为了要将自身存在的价值体现出来，要穷尽这一生智慧，去究取天地的奥秘。

农汉说，活着，就是为了下一顿还有饭吃。

同样还有些脚踏实地的人在他的剑下仔细思索，说道：“人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平安快乐。”

他一剑将那人砍了，因为他觉得，这特么是放屁，老子没有人爱，也没有爱人，不一样也活的好好的？

这脚踏实地的人很不老实啊。

后来他问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问道：“你为什么要活着？”

那个大盗说了千般好话万般求饶，但最后却是被逼的急了，大怒道：“老子活着就是为了喝酒吃肉睡女人，谁不让老子睡老子就杀谁！”

天杀想了想，觉得这一句倒是有些道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要去实在自己心中的欲望吗？要连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这个人很耿直啊。

不过天杀还是把他砍了，因为那时候他不想让那个大盗睡女人，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但后来的后来，历经人事种种之后，他倒是对那个脚踏实地的家伙说的越来越认可了。

因为野兽也是为欲望而活的，而他不想当野兽，所以他认为，身为人，还是要有点理想的。

大儒的理想是追求天地的奥秘，农汉的理想是不想饿肚子，可他，的理想，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天杀又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老头子给的他答案。

既然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那就去杀出个理想来！

那一天，纵横六国杀手界无人能敌的新一代杀手之王，诞生了，天杀用了两年功夫，从第一个任务到无人再敢给他任务……因为他有时候连雇主都杀……

而当凡俗无敌手之后，他自然就将目光瞄向了浩瀚深远的修仙界。

那时候天杀就想着，要是能站在仙道最顶峰撒个尿什么的，那多爽啊。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把这个当做他的理想了。

唔，没错，是的，撒尿是个远大而持续的值得拥有的重大理想！

可是，此时呢？

全身骨头尽断，丹田破损，虽然保住了脑袋还有一丝残余神识，要是勉强对敌杀几个炼气期的小散修，还是能够办到的。

可，这真的就是他的人生吗？

他的人生，就只能如此了吗？！

天杀忽然偏头，看向周雅，略有些古怪的说道：“你爱不爱我？”

“啊？”周雅本来还沉浸在天杀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呢，此刻突然听到天杀这一句问话，顿时雪白的脸蛋儿鲜艳欲滴血，一双清冷的眸子中满是不知所措啊。

“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她颤着声音连话语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啊。

不过她那般羞射，天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很是郑重的说道：“因为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说过，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平安快乐。”

“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爱的人，所以我想看看，是不是有爱我的人。”天杀看着她，有些迷茫的说道。

周雅凌乱的小心肝儿缓缓恢复平静了，虽然她的绯红玉颊依旧烧的厉害，可是她却是抬起了头来，与天杀的眼睛对视。

坚定不移的说道：“我爱你！”

若是这样能让你重拾生命的信心，那我让我爱你一次又何妨啊？

周雅心中如是想道。

可是就在她放开了身心准备全方位的接受天杀的时候，这个混蛋又忽然摇头了。

天杀说道：“你不爱我。”

“呃，为什么？”周雅讶异，这你都能看出来？

天杀叹息说道：“不是有句话嘛，爱我你就抱抱我。”

周雅脸黑，将他抱在了怀中，顿时天杀的小脑袋就感受到了两座极为雄伟的山峰，那种诱人至极的妩媚幽香，直面而来啊。

可等他刚想与它们来个近距离的接触的时候，周雅两只手却是死死的控制了他的脑袋，不让他再能有任何的动弹。

对此天杀很是无语，继续说道：“爱我你就亲亲我。”

周雅身子一僵，这下是真有些不好办了。

天杀叹息，运用体内已剩不多的法力收回脑袋，重新靠在池壁，无尽疲倦的说道：“算了，不爱就不爱，别勉强自己了。”

本还在纠结中的周雅一听天杀这话，再感受着他话语中那无尽沧桑，好似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信心的语调，终归是忍不住了，瞬间就站起身来，美眸大睁看着天杀，大声说道：“我可以的！”

天杀嘀咕：“那就亲呗。”

周雅脸色涨的通红，商量说道：“能不能一步步来，让我先适应适应再说？”

天杀朝她嘟起小嘴，闭上眼睛，好似撒娇般说道：“好啊，那现在就开始适应吧。”

周雅怒了，你这丫听不懂人话不是？我说的是慢慢适应，一步步来，谁要你现在就拿嘴巴来了啊？

直接一巴掌将天杀给拍进水里，让他清醒清醒再说，虽然她已经做好准备要跟天杀白头偕老同生共死的准备了。可是双方关系这么大的跨越，她也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的啊！

可是，本是随意玩笑的一拍，甚至她连丝毫的力气都没有动用，但天杀，却就此倒在水潭之中，起不来了！

周雅不由大急，连忙踏进水潭之中，将天杀给扶了起来，可此时此刻在她的感受之中，天杀呼吸已滞，心脏已停！

“天杀！”周雅颤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