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心道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啊，这一眨眼功夫，放眼望去挖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坑。

坑好大，扔进百来十个人没问题。

挖完了，这些人一个个才议论起来。

“挖坑做什么？”

“这叫陷马坑，有敌来犯这个能抵挡。”

“你脑子有毛病啊，这又不是行军大战。”

“我觉得是给我们住的。”

“活埋啊？”

“地下一层，上面再盖一层。”

“我觉得像是坑妖兽的。”

……

宋缺无语了，挥了挥手。

嗡嗡的议论声立刻没了，远处还有人“忘情”的说，立刻被身边的人一把捂住嘴巴。

宋缺来感觉了，这万众瞩目的，而且令行禁止的样子，简直就是大将军了，干咳了一句。

数千人神色更是露出一副“有事您说话”的表情。

“诸位远道而来，心慕武道，此情感动天地。”宋缺先说一句漂亮话。

这话一出，在场有些人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然而五雷门人手有限，不能让诸位都进来参修五雷拳，实在是亏欠大家。”宋缺神色激动，眼眶也有些发红。

“五雷门高义！”

“五雷门不亏欠我们，我们亏欠五雷门！”

“五雷门但有所令，天下武者皆尊。”

“五雷门就是比那些大宗门仁义。”

“大宗门视我们为猪狗！”

……

宋缺先听着很受用，后面的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连忙挥手制止道：“不可这么说，我五雷门只是做了我们认为该做的事情而已。诸位有所抱怨，都是与个人经历有关，然而试问一下，如果人族一夜之间忽然没有那些你们说的大宗门，又会怎样？”

宋缺这么一说，众人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有的想明白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别以为我五雷门的五雷拳免费学就好学，如果你是为自己学，那是学不好的。不明白武道至理是天下人的至理，不明白修炼武道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强大，而是整个人族强大的道理，是学不好五雷拳的。所以，不能说学五雷拳没有门槛，‘天下为公’就是学五雷拳的门槛。”

多好的五雷门，做了天大的好好事，不让他人赞美，还不恶其他宗门的名声，做人到这种地步，简直让人高山仰止。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人人成武神。”说到这，宋缺双目巨亮，胳膊用力的挥舞着，显然到达他预订“演讲”的高潮，禁不住提高音调道：“那是怎样的场景？这大陆上，大陆的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再没有人族的对手，人族的脚步可以走得更远，更深，没有人能阻挡我们的脚步。”

轰！在场数千人听到宋缺这番话心里瞬间燃了。

人人成武神！

真有那么一天吗？

真有那一天的话，那么世界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人族了。

“人人成神！”不知道是哪个人喊出一嗓子，而且听声音格外的苍老，应该是一个老头喊出来的。

老人尚且如此，在场的人哪个能落后，顿时个个振臂高呼：“人人成神！”

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声，宋缺真有些感动。

刚才那一番打动人的说辞不是他一时起意，而是他这些天琢磨老大的所作所为想出来的。

老大有一个梦想，就是人人成神。

宋缺说出来的时候内心深处是发怯了，现在数千人一起高喊，他相信。

演说家的最高境界就是，他不但让听众相信了他说的话，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呼声如浪潮，此起彼伏，震动山谷、平原，远远观察的大武尊们听到这样的话，一个个面无人色。

人人成神，那他们成什么呢？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立刻就掉下神坛了。

一群泥腿子，还想成神，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五雷拳再厉害，也不能包人成神。

果真如此，世界都匍匐在五雷门脚下。

宋缺眼角含泪，并没有挥手制止众人，让众人尽情发泄，一直等没有了喊声他才抬手示意，表示要说话了。

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太给面儿了，宋缺面颊由于兴奋而微红，这才是他的舞台，跟大师兄这竞技场云昊天生死斗相比不遑多让。

在五雷门内自己说话也就杜朗、守门子的老沈老古两个给面儿，方胖子横眼竖眼的，老大和大师姐更不要说了，与之相比，这乌泱泱的一群人这么听话，宋缺心中的火灾燃烧，激情在澎湃。

“众情拳拳，少门主感激之下，亲手刻一石碑，现立于此，别院必经之路口，人人可看，或可从中揣摩无上拳法来。”宋缺目光炯炯，朗声道。

什么？

少门主为他们这些低阶武士，寻常巷陌里喜做白日梦的闲汉亲手刻了一石碑，作为激励他们向武之心的奖励。

太好了！

太仁义了！

有的人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没享受的待遇——被尊重！

石碑？刻字？远处的人听到宋缺后了这一嗓子，心里生出期待，难道说王鸣的字暗藏武道至理？

有可能。

这世间总有他们无法理解的一些人和事，从前的武神有的把他们一辈子的武道心得凝在一本小册里，也有融合在字画当中。

对于这些大武尊们，宋缺前面所说的跟西市里“诱骗”人进店买东西的商贩没什么区别，就最后一句靠谱。

走！去看看！

等到这些大武尊们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时候，石碑已经竖了起来，下面被大小的石块夯实。

大武尊们抬头看去，在场数千人都抬头看去，石碑上铁画银钩写着：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王鸣听张霞举所讲，她的心得她的收获，她看到的王鸣也仿佛看到了。

数千人对武道的渴慕，尸界众生的挣扎，他们所为是什么？

不愿此生平凡过，但想一心成神，莫论对错。

王鸣又听宋缺细说那些求武者在五雷门外三四十里风餐露宿，心有所感，才让宋缺找石碑，刻上《易经》里的这一句话，其意是武道跋涉者，无论高下，以“自强不息”这句共勉。

全场鸦雀无声，人们久久无语，被王鸣一时心动刻的至理名句深深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