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遂出了济难寺，回到法门寺之时，项仇与元元二人也到了此处，正与亓官儿说着话。人群中忽有人呼喊一声：“他们回来了。”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直直盯着戚澜娍手上层层包裹的舍利。

白发女子却嗤之以鼻道：“谁晓得是不是拿影骨哄我。”

神矶子一旁说道：“谅他们出家人不敢打诳语，这里人多，公然拿出舍利子恐怕不妥。”那白发女子这才不去计较。

且说戚澜娍又受托护送真身舍利之重任，和巫教人一同上路。亓官儿借口陪同戚澜娍去找巫教蛊娘，而元元与项仇跟随四人之后，恼得白发女子不快，几番欲要出手，被亓官儿说笑着压制下去。

这时候已经暮色沉沉，星月辉映。几人赶了半天路，才见前方一点灯火，这便要前去投宿。神矶子搭话道：“戚小丫头与我是很有缘分的，我们从江南一路打到这里，玄尼八门掌的厉害你也见识过，怎么说也该拜我为师了吧。”

戚澜娍方送归影骨，又身负重任护送佛指骨真身舍利，出了法门寺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此刻神矶子与自己说话，她不爱搭理道：“不是峨眉剑法敌不过玄尼八门掌，只是我不想和你打。”

“戚姑娘口气很大呢。”白发女子看她一眼，冷语道：“峨眉派不过是仗着正派的旗号，江湖上的大派也不过是仗着几位出色的人物，岂知名门正派的宵小之辈又有多少是为人正派的。”她这番话倒也有些道理，只是戚澜娍并未听进去，又不愿争辩不休，默默一笑罢了。亓官儿倒觉此话颇合胃口，当即问道：“小辣椒，我们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想来巫教的小教主，武功高强，口才了得，这名字也是不俗的。”

白发女子笑道：“名字俗套得很，我叫凌婀雲，你若继续叫我小辣椒，我也不反对。”

亓官儿念道：“凌婀雲、凌婀雲，真是好听，婀娜多姿、体态如云。让我想想，以后是继续叫你小辣椒好呢还是叫你凌婀雲好……”他一个人开始琢磨，如何称呼这位白发女子凌婀雲。凌婀雲颇觉好笑，一个劲儿格格直笑个不停，这世上还有如此可爱的人呢。

凌婀雲美妙的笑声，如同消融的春水流淌在溪涧，又像琵琶弹奏出珠落玉盘之乐，戚澜娍听了，顿觉神清气爽，抬头一望天上众多繁星闪烁，那笑声和星河一起流进了心里。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简陋的院宅前，四五间屋子，茅草盖着泥墙，灯火明亮，里头吵吵闹

闹似有不少人，尽是“哥俩好、三星照、四季财”划拳的声音。

项仇失望道：“唉，不是借宿的地方。”

凌婀雲横他一眼：“装什么有钱公子哥儿，今晚偏要住在这儿。”说罢，向院子里面大声叫唤着借宿。屋里声音渐渐变轻些，一阵不耐烦的牢骚过后，出来个敞着衣裳、袒胸露乳的大胡子，大胡子一双漆亮的眼朝亓官儿他们瞅瞅，突然叫道：“干等了两天，终于碰盘了。江子万、母佛爷，人可算到了。”

此人满口黑话，满面凶气，绝非善类。他所说的“江子万”指姓朱的人，正是这一带有名的土匪头目朱三。那母佛爷更加不是等闲，“佛爷”在江湖指窃贼，母佛爷的真实名字早已无人知晓，唯有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十分响亮。

亓官儿他们下意识要走，腾地从窗户钻出两人——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和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矮胖男人大笑道：“我说不用踩点子，皮锦星黄送上门儿，哈哈，兄弟们，绑了他们。”

屋内一哄出来众匪贼，举着无数火把，破旧的院落立时登亮登亮。

“慢着。”母佛爷一挥手说道：“听说峨眉剑法举世无双，我倒要会会沁梅师太的徒儿。”母佛爷立在院子中，树干一般。她长长的脸上细细的眼睛一扫，落在戚澜娍身上，心想：这丫头眉目清秀，气质不凡，定是沁梅的徒弟了。

戚澜娍见她打量自己的眼神些许有赞赏之意，疑惑这个女贼，不像传闻中那般骇人。

“我这位师姐从不轻易与人动手，既然你想见识峨眉剑法，我便陪你过两招。”亓官儿见戚澜娍不说话，以为她路途乏累，不愿动手。

母佛爷道：“你这芽儿忒自不量力，可是沁云那老尼姑的弟子？沁云性子傲慢古怪，可功夫不见得有沁梅高。”

亓官儿心下诧异，她怎地如此了解峨眉派？又回话道：“小子名义上是沁云的徒弟，可我武功是我师姐教的。”

戚澜娍也是一惊：这说的什么话，他何故搬出我来。母佛爷轻笑一声道：“好小子，真是滑头，但别以为这样，输给我就不怕丢面子。”亓官儿却道：“我是实话实说，你既知道我师父傲慢古怪，也不会不清楚像我这样的人不讨她喜，自然学不到什么。”

“好，我让你三招，可别说我母佛爷欺小。”

亓官儿出剑，以一招“紫竹入云”抹向母佛爷的喉咙，剑光清冷，月光映水般激射一道寒气

。他的剑法自戚澜娍点拨之后，大有进益，且因此喜好琢磨峨眉武术，技法已和戚澜娍不相上下。

母佛爷瞧他出招伶俐，自不敢小觑，跳将起来方躲开这一招，身后突然冷气飕飕，又是一剑。亓官儿逼得紧，母佛爷躲得巧，眼下三招已过，母佛爷从发髻上抽出根精铁所造的簪子。她出招手法颇似峨眉刺招式，戚澜娍恍然，此人正是六年前被峨眉逐出师门的韩柳叶。

戚澜娍也是听师父沁梅师太所说：沁云曾有位名为韩柳叶的大弟子，因触犯了她，被逐出峨眉。只是不曾想，昔日的峨眉女弟子变成个四处漂泊的女贼。

母佛爷的簪法虽似峨眉刺招式，但较之更为狠厉毒辣，戚澜娍不免替亓官儿捏把汗：韩柳叶熟悉峨眉剑法，亓官儿恐会吃亏。

亓官儿见对方握簪平扎而来，使一招“玉女抽身“速速后撤，剑身一晃，欲点对方腕部。母佛爷心下赞道：果然有两下，沁云是教不出这般弟子的。只见母佛爷闪电般翻手斜刺，亓官儿眼疾手快，挥剑格开，又刺出一剑，当真灵活无比。

大胡子看着热闹，叫道：“好。”江子万冷哼一声说道：“毛头小子，能撑多久。”众人见母佛爷轻巧拨开亓官儿的剑，右手持簪手腕翻动横裹，斜向下摸扎过去，这招“劈雷击地”快而妙，猛而凶。亓官儿方才还想着母佛爷又高又瘦，可比不得自己灵活，不料对方来势如此凶狠，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慌忙格挡。

冷冷精光一闪，那簪子朝亓官儿眼睛刺来，吓得戚澜娍心中一紧，叫唤“小心。”

好个亓官儿，俯身躲开，亏得他临危不惧，若是吓愣了可不得吃她一招，落个独眼瞎。亓官儿舒了口气，喘笑道：“大师姐功夫真厉害。”

母佛爷手上一缓，说道：“我在江湖摸爬滚打六年，容貌早变，你倒认得我，可我不记得沁云有你这个弟子。”

“小弟当年在峨眉混饭吃，大师姐自然不记得我。”亓官儿说道，一面使出“文姬挥笔”，点击母佛爷面部，母佛爷到底胜他一筹，当下化解来势，就对着亓官儿手上一扎。

“呀。”亓官儿吃痛，嘶嘶倒吸凉气，手背戳出个窟窿，鲜血直冒。母佛爷念及同门一场，并未下狠手，只冷笑道：“峨眉呀峨眉，到底也就是这样，你们走吧。”

“不行。”大胡子双眼一瞪，粗声叫道，“母佛爷，别忘了我们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