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阁北 | 分类:仙侠 | 字数:2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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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23
魇魅似乎很满意季长意的表情,压低声音道,“哎呀师傅,你怎么这么狼狈,你看这么干净透着仙气的衣服,居然都沾了泥了。”
季长意一脸的颓败,他全身都在颤抖,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魇魅竟又化作卧澜模样,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季长意,怨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说着面露狠色,道:“你两百岁那年,杀了一只夜鬼还记得吗?”
季长意不住地摇头。
卧澜十分不满,哼道:“那时我费劲千辛万苦逃出渊底,只要再吸一个人的精魄就能修得人形!只要一个!成人之后就不用天天吸食!是你,是你多管闲事!害我至此!你当时多风光啊,两百岁,一个两百岁的黄毛小儿竟然击败了一只五千年的夜鬼!是你害了那些娃娃,是你害得我变成魇魅!这些,都是你害的。”
季长意身形摇晃,半天吐出一个字来:“孽障。”
卧澜一手掐了过去,脸色微愠:“那你岂不是孽障的师傅?孽障的师傅该是什么,孽障的师傅还是孽障!大孽障!”
又悠悠笑道,“你听,好像祝南亭快回来了呢?”
季长意的面色有几分舒缓,但几乎立刻就寡白起来。他想得不差,卧澜怎会轻易放过他。魇魅已将一根手指戳向了季长意的头顶心,就像当时对待卧澜那样。
魇魅面上是志得意满的狂笑,他似乎觉得有趣,又道:“好师傅,这是换魂。这一刻你还是季长意,下一刻可就是魇魅了。你猜猜你和祝南亭打起来,谁生谁死?”
他用了换魂,将他与季长意换了身份。而现在,他要让季长意和祝南亭自相残杀。
接着又道,“不过这次的换魂我稍微又做了那么一点点提升,二度换魂。要是祝南亭一剑刺中你的胸口,换魂二度开启。眼见着是他杀了魇魅,可死得却是他咯。”
季长意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才说出一句话:“你想报仇,找我就是!为何要牵连南亭!”
魇魅冷笑了一声:“师傅,欺师灭祖可是罪大恶极,徒弟怎能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
接着又道,“待换魂结束,这世间便不再有卧澜了。南岳祝南亭和拂云季长意还是挚友,难道不好么?”
季长意笑了两声,这笑声叫人听来,无边无尽的剜心。
魇魅似乎还不满意,温声道:“原本,他今日是不用死的。只可惜,你们这样穷追不舍,自己来送死。对了,“他一顿,面上十分开心,“至于你说的牵连,这可就不对了。祝南亭挚爱害我损失千年道行,他的至交又害我失去成人的机会。你说,他今日是不是非死不可?”
祝南亭折回来时,见到才场景,便是“季长意”被“魇魅”死死掐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掌仙力劈了过去,砍了“魇魅”的一条手臂。
“季长意”脱了身,喘了喘气,后退几步,道:“当心。”
祝南亭“嗯”了一声,再起一掌直朝“魇魅”胸口劈去。季长意与祝南亭相识百年,一出手便知晓对方招式。所以,祝南亭如何厉害,却始终没有伤到“魇魅”要害。
却只见“季长意”将拂云剑朝他抛了过来,道:“胸口。”
祝南亭接了剑,仙力灌注剑身,散发着莹莹幽光。幽光越盛,便是持剑之人意念越强。
“魇魅”欲逃,“季长意”飞身挡了上去,撞上一道黑雾,栽了下来。
祝南亭一见,怒上心头,直直便朝“魇魅”胸口飞去。
底下,是怡然自得、擦着嘴角鲜血、乐得看戏的“季长意”。
神剑认主,剑身抖得不成样子,祝南亭起初拿捏不住。然,如何使唤拂云,是季长意亲自教授的,祝南亭哪里肯往其他方面想。拂云越挣扎,他仙力便更加一分。
“魇魅”他想开口说话,想叫一叫祝南亭的名字,可“季长意”哪里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想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祝南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黑雾之中,祝南亭看“魇魅”似乎在写着什么、画着什么,他持剑凌空刺过去的时候,正好劈开了“魇魅”写的字,是一个“逃”。祝南亭并没有多想,手里的拂云挥了过去,可是没有刺中。
祝南亭身后,站着腾云而上的“季长意”。他朝“魇魅”露出一个若朝阳般的笑,一只手就要向祝南亭背后袭去。
“魇魅”一分心,黑烟朝祝南亭背后急去。正好此时,拂云正中“魇魅”胸口。
可在祝南亭身后的“季长意”并没有下手,他不过声东击西。还装模作样地喘着气,说了一声“好”。
按照卧澜的计划,祝南亭刺中“魇魅”之后,换灵便会启动。那隐藏在“魇魅”体内的季长意便同祝南亭换了灵,杀的是“魇魅”,可死的却是卧南亭。
这一切,做的如此只好。只是不可能了。
刺中“魇魅”的时候,祝南亭看见“魇魅”眼角居然流了泪。
正是堕沁红攒骨冢上那副壁画场景。
下一秒,“魇魅”震开祝南亭,一双利爪自己戳进了胸口,血喷了出来。
温暖如他,怎么可能看着别人因他而死?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祝南亭。
祝南亭被震开数丈,却也惊住了。
那“季长意”呆呆立在云头,“魇魅”看着过去,露出一个笑,使了火咒,一团大火燃上全身。
歇了片刻,祝南亭飞身上去,想邀季长意同走。
却只觉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个血窟窿出现在心脏的位置。
他慢慢转过身,是“季长意”。
“季......”
“季长意”似乎不想听他说话,一脸镇静地看着他:“嘘!是你杀了他哦!”
我已痛的不能呼吸,仿佛心脏全都绞在一起,结成一个死死的结。便是轻轻一吹,都痛至全身。
那大火烧了一盏茶时间,火焰慢慢熄了下去。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淡蓝色透亮珠子浮现在空中,周围还散发着仙气。那是季长意的仙珠。
祝南亭的神色我已没有勇气去看。
只飘了片刻,那珠子便在空中乱飞起来,好像在画着什么。
“季长意”被这吸引,也张望着看了过去。
祝南亭脸色似霜雪一般白,手里的拂云如一把普通的剑,掉了下去。
下一刻,拂云破雪一出,斩落雪万千,击中了季长意的仙珠。仙珠一破,砰的炸开,爆出无数碎片。
“季长意”愣了好久,忽地退了好几步,一脚踩上什么东西滑了一跤。他怒气一踢,以往季长意送给卧澜的的柳声笛断做两段,直直滚下了雪梯。
祝南亭还有着微弱气息,在仙珠出来的时候,他就都明白了,于是使唤拂云一击。
堕沁红手中的拂云,带有一道弧形缺口,便是这一击造成的。
祝南亭一身是血,嘴角讥诮,拼着微弱气息:“纵然是死,也不该是你来定。”
“季长意”远远望着掩在雪里的断笛,又看了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安静地飘着雪的雪空。
忽而,他往心脏处输着灵力,反反复复试了几次,脸色越来越差。终是捂着胸口跪了下来,像是有撕心裂肺的痛。
过了好一会儿,卧澜才喃喃自语,“季长意这颗心是用不了了。”
猛然间,他抬头看向了祝南亭,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慢慢爬了过去。
听了听。看了看。敲了敲。
他在祝南亭的心脏处反复做着这三个动作,笑得无邪。
祝南亭身上再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洞胸而过,只余一丝微弱气息。
我瞧见祝南亭染血的嘴唇在念着什么,埋在雪里的风度忽而飞出,绕着他急速转着圈。
风度护主,若是主人有难,具有灵气的神器会拼死一搏。卧澜受了重创,只要这一次能插进他的胸口,那么他决计活不了。
风度的颜色越来越艳,胜过殷殷红血,如急飞之光闪到了雪空。从长空斜下,这样力度与劲度的一击,哪怕会偏差一些,没那么精准,卧澜即便不会魂飞魄散也万万不能再活。
可,红玉伞没能再次插|进卧澜的胸口。
红伞凌空凝聚仙力,隐约已经见得蜕化出利刃模样。可也正是这无比强大而又熟悉不过的仙力,竟然凝聚起了季长意的两缕游魂。季长意抱着必死之心,让祝南亭全力一击,仙珠破碎,魂魄也尽数散去。可祝南亭与他乃是至交,哪怕只是对方的神器,侥幸残存下的游魂也感知到了这份熟悉的气息。
我看得真切,那游魂只是勉勉强强凑成两缕,颤颤巍巍依附在伞柄处。若无仙力牵引,只怕风一吹,便会消弭殆尽。
保住游魂与大战卧澜,只能选一个。若是保住游魂,祝南亭今日必死无疑。若是拼死一搏,卧澜必定魂飞魄散。
我生平第一次,从祝南亭的眼神里读出了不甘。
风度剧烈的挣扎着,已经幻化出的利刃尖,时而褪去时而幻出。卧澜猛地一惊,仰头去看,神色大愣,“季长意...游魂...”便也顾不得一手鲜血,腾空去抢。
风度忽而撑开,慢慢转了两圈。伞下罩住了拂云和两缕游魂。游魂聚到了伞内,伞骨一合,划破卧澜的衣角便破空而去,成一道红光消失在茫茫天际。
祝南亭这一生,最后一句话,语气高傲似天上月,“虽死,未悔。”
雪越下越大,大战之后的惨烈覆上落雪,消失得干干净净。
卧澜静静立着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祝南亭的心脏被他取了出来,他仔细盯着看了会儿,露出了一个像真的季长意一般的笑,干净温柔地没有一丝戾气:“这个好...这个新鲜,还能用。”
这一次,祝南亭连微弱气息都没有了。
飘飘扬扬的大雪直下,覆在苍山上,覆盖在祝南亭身上,白茫茫一片,像是人间白头,真干净。
季长意原是这样死的。
祝南亭原是这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