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阁北 | 分类:仙侠 | 字数:2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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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待我到了这畅晚久筑,只见得一派的祝酒高歌,百花仙子也自下界而来,场上舞姿妖娆,莺歌燕舞。这魁星节乃是为天界星宿所贺的节日,实际上也就是想出了这么个由头,多搞一些盛会罢了。我本是兴致勃勃而来,因陶真真这一遭,此番竟有些败兴。任我眼神看向何处,这陶真真总能飘进我视线之内。
这天宫之上,我识得的神仙不多,算来算去,总不过帝昊一个。今日他入座主席,没个人聊聊天,着实百无聊赖。
不久,只听得边上诸仙窃窃私语,全都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细听得两句却不得所以。刹那之间,见得眼前白光一耀,仙术极强,待光芒渐熄,方才看清眼前立着一位仙家。
我未曾细想,早已有仙人按捺不住,惊诧出声:“相宜神女!果真是相宜神女吗?”
相宜轻微一点头,一拂衣袖,像是清风拂过白云,全身无半分俗气,尽是雪山之巅的清秋气息。她未曾开口,但这份与生俱来的仙灵之气,早已让在场众人停下动作。
主台之上的天帝甚是欢喜,道:“相宜神女蒙尘而来,自是天家之幸,且请入座。”相宜神女开口答谢,声如珠玉轻敲,妙不可言。并朝在天帝右侧的白帝开口:“当年多谢白帝成全。”
白帝捋了捋髯须,出声:“也罢,俊上已料到你们今日会来,托我告诉你们不必介怀。姻缘之事,皆在缘分。”说完,便有一团青光闪耀,飘至相宜面前。
“这是流光青玉带,当年你们大婚,俊上未能到场相贺,今日便补上贺礼。”
当时相宜同玉衡成亲之时,俊上还在寂灭之渊,被天界当做战死的神将。而后来俊上自渊底飞升现世,相宜却早已同玉衡成了亲。
听得白帝说起俊上,早有人唏嘘不已,南岳大帝出声问道:“白帝天君,不知俊上这近千年来究竟在何处,众神都很是挂念。”
白帝无奈一笑:“我那长子,”叹了叹气,道:“也便随他。”
相宜神女带了不少礼物,在场的神仙均有份。那些个山神、海神盯得这相宜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直直赞叹这果真是神女。自然也不免酸溜溜蜇上玉衡星君几句,再暗骂自己当年怎的没有那番勇气。相宜一圈圈下来,立在陶真真前。
相宜微微一笑,嗓音徐徐,道:“陶唐之丘同姑射山相仿,远在海外仙山,你掌管千年功劳甚高。”说完,便自修长玉手中幻化出一柄玉剑,剑身有云纹相刻,通体玉色。
“这是我铸的玉沉砚,此剑有正气。御成君一事我也略有耳闻,现下你已身居神族,便多宽心,想必御成君才能安心。这玉剑还请收下。”相宜一一说来,陶真真急忙称谢。
相宜微微一侧身,正正立在我身前,浅笑看着我半响。我用余光一瞥,见得不少神仙均向此处看过来,不觉有几分尴尬。因今天的宴席,来得均是有头有脸的上神,我实在太渺小。
一抬眼,正遇上陶真真那冷冷、恶毒的眼神。
却只听得,相宜神女出声道:“婉华,前日见得匆忙,也无好礼相赠,这琼萼玲珑心久未寻得合适之人,便请收下。”
一怔。两怔。三怔。
我心下如五岳撼动,周遭亦是嘘声一片,窃窃私语。这琼萼玲珑心是上品仙莲中的上品,乃是女娲之心所化。女娲圣祖为了护得六界安宁,将自己散化六界,祥善之心便落在雪山之巅成了这琼萼玲珑心。
听闻这琼萼玲珑心花开之时,以万年仙力相牵引,有通天换地之力。我不过区区忘川司神,何曾受得起此种大礼,便笑着道:“蒙受神女不弃,下神不过千年仙灵,即是有这玲珑心,只怕也是奚落了圣物。”
相宜却是春风一笑:“你无需推却,我近千年未曾出门,也不大识得小辈,但识人之术却从不曾有过失误。这琼萼玲珑心,”说着顿了一顿,“却是最适合你不过。”
已有上神失声制止:“神女不妥...”
“不可!”
“怎么会...”
众神一阵躁动,相宜却是开口替我答道:“我知晓诸位上神心有疑惑,但这位仙友数年前曾经有恩于我,多年来我也未曾寻得答谢的机会。正好今日再遇,便还了这人情。”
我犹豫半响,若是推辞不受实在显得不知好歹,却也只好接了过来。
但心里愈加忐忑,我曾有恩于她?为何我竟不知晓!我心中疑惑尚未开口,这相宜却只是微微示意我不要多问,便回到了坐席。
见这场上均是举杯相饮,我识得的神仙一只手便能数过来,便起了开溜之意。是以,偷偷朝帝昊请了辞,离了这诸神的盛宴。帝昊知晓我与祝联陶真真素日恩怨,便也只好允了。
我一向记事的本领太弱,但走过的路却不会忘,因万事只能靠自己,若连来时的路都不记得,此岸彼岸皆到不了。所以一些事我愿意它们不被记得,但走过的路却不会忘、不敢忘、不能忘。因没有人能帮我记着,我也从不会迷路。
所以我轻而易举便找得到返回痴情司的路,不曾想刚过了神霄殿,便冤家路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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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真真冷哼一声,自神霄殿旁侧的龙檐处现出身来,挑着声音道:“怎么,好妹妹不在宴会上多呆一呆,莫不是见了旧人,心中伤心?”
我使劲握紧右手,又慢慢放松,淡淡道:“这倒是奇了,你这样盯紧我,是怕什么?”
她眼中越发恶毒,唇角一挑,道:“孟婉华!但最终也是我赢了你,我赢得南亭!”
我噗嗤笑了一声:“陶真真,你当真要这样不依不饶?”
“没错!两百年前我就想同你了断,是你害了南亭!你害死了他!你今日在这天宫孤身一人,再无人可相助!”她说着竟有些疯癫,先前那娇柔的模样倒像极了一张美艳的画皮。她说的没有错,今日我孑然一身,眼下一个朋友也没有。
可这番话说得我倒是有些好笑了,我害死祝南亭?
我眯着眼笑道:“我害死他?陶真真,你知道忘恩负义四个字怎么写?无耻又怎么写?当年昆仑天梯若不是我救你,你还能上天宫?当时碧水溪,若不是我挡住了偷袭祝南亭的千年蜈蚣精,你们还能成了亲?生为仙人,你当得起哪个字?仙?人?人尚且懂得感恩......”
“贱|人闭嘴!若不是你,我们怎会天人相隔,怎会再也不能相见!”
我还未动手,却见得她周围气流涌动,连着石街边的翠竹亦是晃动起来,柱形气流旋转起来,其中发着五彩眩光。晃神之际,便见有一道彩光迎面而来,情急之下,我忙侧身一躲。
两百年前,正是她用这一招万树焦花剑毁了我幽冥一半彼岸花,重伤了碧泱。我也顾不得许多,摘下那日帝昊同我交换的赫鞭,同她缠斗起来。
她有几分忌惮,“赫鞭?”又道:“帝昊?”
我冷笑一声,“当年我瞎了眼把你当好姐姐,今日你还当我是那没心机的孟婉华麽?”
她出手狠毒,像是恨我入骨,咬牙切齿,“以为勾搭上帝昊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怎么,这回打算怎么勾|引?主动送上门?美色?还是演一出可歌可泣的救命戏码?幽冥百年,也不知道你这身子究竟被多少人碰过,肮脏、恶心!”
说着,那狠厉神色褪去,摆出一副牲畜无害的笑容来,“好妹妹,来同姐姐说一说,那些男人都是怎么爬上|你的床,乖乖躺在你怀里的。恨意无法消解的日子里,妹妹用了多少男人来排遣寂寞。”
一股怒火自心里腾空而起,烧起三丈,我强迫自己静下来,食指被大拇指掐出一指甲盖儿血。
女子之间的情义大部分都因男人而一刀两断,小部分是自己作。那么多掏心掏肺的日子,敌不过意中人只言片语。
我故作恍然一悟的神情,“原来他死后的这几百年,你的日子竟过的如此有声有色。想必祝南亭若是知道,也一定不会怪你,你变着花样给他戴绿帽,这绿如原的颜色与他的红伞甚是般配。毕竟你们郎情妾意、恩爱无双,令、人、艳、羡!”
我接着微微笑道:“至于方才那些问题,你高看我了,别人怀里我不知道,但祝南亭的怀抱着实温暖。对了,画画时我常常窝在他怀里,原本打算起来,可他哪里舍得,左手搂着我,右手腾出来作画。娉婷而出的一枝桃花,用的是我唇上的胭脂,花朵上那红艳艳的桃花色,是我亲口吻上去的。”
言罢,食指往唇上轻轻一点,做了个十分要命的娇媚动作。
她的脸色由白到红,又由红到白。
反唇相讥,如何将言语用成刀伤人,她还是没什么长进。但于我而言,两百年的岁月,添上命与血的代价,足以彻底磨去一个人的痴傻天真,变得坚韧。
见我从头到尾未发怒,她眉头一拧,涨红着眼道:“怎么?难不成这几百年还守身如玉!贱!水性杨花的贱|人!”
我将仙力灌注进这赫鞭之上,扬手一挥,缠住她那柄及其艳丽的剑。褪去虚假笑容,冷冷道:“比不了你们一对忘恩负义的好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