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作者:亭南阁北 | 分类:仙侠 | 字数:2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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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硕大的蓝花枝织就一方蓝莹背景,赤色镶嵌其上,面前之人,生生叫人看得呆住。一朵蓝花旋转着落下,顿在他一身红衣肩上,他静立着不动。即便在花树遮阴之下,这人双眸中亦是仿若有流月之光,轮转之间似带起周遭星辰清辉。
忘川千年,我自诩阅人无数,见过长得俊俏的人也多如杂草。但那些人,却连白朝歌都比不上,更遑黑夜弦、帝昊之辈。
我愣了很久,想起昔日奈何桥上那些还算好看的人,果真是我见的世面太少。
龙章凤姿,这样的帽子,只有他能带得起。
他看了我半响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听得他道:“你如何进的这园中?”
我仍是陷在他这一张脸中未曾回过神来,他移步走进,一挥赤色长衫坐了下来,给我斟了一杯夜夜心。
我总不好说是掉下来的吧,便指了指天,示意是从上面下来的。
赤色长衫顺手一扬,此姿势真是曼妙无比。
“请。”说着朝我举杯,一饮而尽。
一愣。两愣。三愣。
我瞧着他,愣了许久,起身礼敬道:“适才多谢上神搭救。”
若是我猜的不错,方才那朵冲破白练的蓝花正是他院中的这株蓝花树。
他并不抬头,又倒了一杯酒,递至唇边顿住了:“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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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莫非刚才那莫名出现的蓝光,竟不是他使出来的。我心有疑虑,试探道:“适才这这院外有上仙斗法,莫非上神竟未察觉?”
他慢悠悠喝了酒:“的确未曾察觉。”脸色半分奇怪也无,不像是在说谎。
“这个是你的?”说着将手里的一枚扇贝放到了石桌上。
护着扇贝的晶石已碎成几块,只微弱的有些气泽,只那青色的扇贝还好好的。
那白练劈向我时,击中的便是我胸前的碧泱。我将晶石里贝壳收起来渡了些仙气,收进袖子里,道了声谢:“是。”
这位俊神微微一愣,抬眼看着我:“你花了百年的修为,为这扇贝镀上晶石。今日晶石破碎,你却如此冷静?”
我惊于这人竟看得出这晶石是花了百年修为,又转念一想,天宫的人若没有些能耐又怎能是天神,笑道:“百年修为又如何?只要碧泱他...”
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忽然不想再说下去。
这位俊神倒也没有接着追问:“若不是你这枚扇贝掉落下来,我倒也不知,这痴情司内,难得来了外客。”
我听得一愣,上下打量起他来,想着脑海中那一个银须飘飘耄耋老翁形象。
脑中轰隆一声。轰隆两声。轰隆三声。
惊得弹跳起来:“痴情司,你...你是月老?人界传闻中牵姻缘、系红绳的月老!”
有没有搞错!不是说月老年事已高,状若老者吗!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低头一丝不苟倒酒,稳稳道:“或者是老眼昏花的的月老。”
此事带给我的震动,炸得我整个人都没了想法。
如此风姿,那人间月老庙中供奉的,真的不是他爷爷?我还一直想着,若有一日有机会与月老打上一架,奉行尊重老者的原则,是不是该让他几招!但长成这样......
实在...下不去手开打啊......
没出息啊没出息......
我自石凳中站起身来,朝他行了个正式的礼仪,笑答:“在下忘川司神,素日久仰月老美名,幸会幸会!”
起身得急,腕上赫鞭红玉手镯撞到了桌角,发出了一声脆响。这一撞,连着我的手腕也有些生疼,我暗暗“嘶”了一声。
他正平静倒酒,手中动作忽而一顿,淅沥酒声戛然一停。不过刹那,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微微低下颚道:“原来是忘川司神,月老不老,孟婆自然也非婆。”
他浮出一丝深笑,拿捏起桌上落下的一朵蓝花捻了捻,不时看我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了看这园子,雅致的很,精舍外种着一片□□花,花团锦簇,院中铺着青石板,那□□便像是这青锦之上的云纹□□。蓝花树落下的花瓣,点缀在其中。
我看得细致,听得他道:“不知司神觉得这花如何?”
我敲了敲食指,道:“漂亮,优雅。不知是什么花种?”
他伸手接住了一朵,声音有些沉郁,笑道:“别来千年音书绝,红豆成雪不成结。蓝花楹,枯等千年之花。”
我揣摩着他这话的语气,像是心中有结,装模作样点点头,“好诗,好花,好名字。”便将视线收回眼前,刨个根。但这一回头,这才发现我同这月老君都是一身红衣。
他像是看透我的心思,笑道:“不曾想竟着同衣。”
我抬起头看着他幽深的眸子,答:“这既然是齐名的孟婆月老,自然该有相同的地方。”
却见月老微微一笑,转了转手里的玉盏,呛声道:“红色乃正色,为喜庆之色,自当与好事相连。不知孟婆做的是何种好事?”
先礼后兵,好个月老,竟在这里将我一军。当本孟婆是吃素的?
我双手相叠放在石桌上,侧头看着一树蓝幽幽的花楹,道:“天地相对、乾坤相向,红色既为正色但也是血光之祸,人间刀光之下正是血光之灾。那如此说来,月老君做的莫非均是血光之事?”
他闷笑一声,很有意味地看着我,却转而问道:“司神手上所戴玉镯,是神农赫鞭所化?”
果然是个有眼力劲的,我点了点头。
他面上表情十分古怪,像是诧异,又像是欣慰,“看来你同帝昊很熟。”
我与天界月老自是神交已久,常常听闻这人世间的姻缘均是出自此司,好奇道:“世间姻缘都是如何牵成,能否见上一见?”
正准备同他去观摩观摩这一线牵,便听得门口有龙吟之声,声音清脆,并不高亢。他立时驻足,瞥了我一眼,道:“有客人来了。”我一听,略微思忖,道:“既是月老有客来,那便不叨扰了。”
正打算掏出祥云,便听得他道:“这是位旧友,与你熟识。”
我正仔细搜罗着这天界里,有何人与我相识,便见帝昊风风火火赶来了。
见我同月老一同站着,帝昊瞪大眼珠,眼神极为怪异地看着我:“你竟在此处?我找了你半天!险些以为你被这院门前的青龙当做了点心!”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承你吉言,那青龙客气得紧。”
帝昊直直往屋内走,嘀咕道:“奇怪,奇怪。”再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着我。
屋内装饰不似园中喜庆,甚是素雅简单,他亲自为我和帝昊上了茶,便拿起桌上一卷古书细细看起,也不插话。木窗光线之下,静谧的像是一幅经年的古画,带着陈旧的气息。
帝昊咳嗽了一声,凑到月老面前:“三日后便是魁星宴了,父君差我来请你。”
竹简哗啦一番,月老连头也没抬,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帝昊一撇嘴,懒洋洋靠在红木椅上,有气无力道:“我自然是说借宿在我天君家的那位,整日事务繁忙,恐、无、闲、暇。”
月老嘴角微微一动,似乎对这句话极为满意。我正想开口,帝昊猛地直起身,食指指着我,笑得诡异:“孟婆,他不去倒在情理之中,你去不去?”
魁星节,各路上神集聚天宫,除了这天帝外,掌管四方的四位天君也难得出现。这样的盛会,我三百年前错过一次,这回自然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错过的了。这下便同帝昊讨论起来。
月老只在一旁听着我们闲聊,一句话未过问。帝昊见他不为所动,只好拖着我离了痴情司。
起身出门之时,久未开口的月老忽然微微一侧头:“尚且不知忘川司神名讳。”
被他一问,我倒有几分懵了。
帝昊也明显好奇起来,我同他相识百年,他倒也从未问过我的真名,只拿我“孟婆孟婆”的叫,有时也随黑白无常一样,叫“红三”。被月老这一问,便也一脸沉思盯着我。
我笑了笑,因着黑白无常的恶意描摹,“孟婆”一词早已人界传开,后来连着仙界文曲星君修纂幽冥年史,在下笔忘川司神姓名时也直截了当写了“孟婆”。
是以,这孟婆的本来名讳,却是再没几个知道了。
近百年未曾提及自己本来的名字,此番被问起,倒有几分恍惚,便笑道:“说来惭愧,贱名难以入耳。”
“莫非真叫孟婆?”月老目光澄净,悠悠道。
我仔细想了想,终于觉得名字这是个大事,对上两人同样疑惑的眼神,换了正经声音。
“在下,幽冥忘川司神,孟婉华。”
“孟婉华......”他一字字重复道,像是在回味一般,脸上却未有何种变化。
帝昊双眼一愣,呆了一下,摇头大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你竟不叫孟大河、孟长河...”他话未说完,被我一记眼刀飞过去,不甘心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