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理换好衣服，依然是白色的研究服，双手插在兜里，黑框眼镜并没有遮掩她双眸的神采，反而让眼睛显得更大更明亮，挺拔的鼻梁和微翘的嘴角，总让她有一种过于冷漠的感觉。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华筝伊鼓起勇气，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必须让秦靖亲自来见的人绝不是普通人，但是华筝伊觉得自己如果想要和秦靖继续发展出一些事情，她就必须表现自己对他的维护。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是他亲姐姐，你知道吗？你又算个什么？”周理取下眼镜，眯着眼镜看华筝伊。

华筝伊讶然失色，窘迫的脸红，“对不起……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我逗你玩的。我没有这样的弟弟，我是有福气的人。”周理嗤笑一声，转身离去，如果有一把刺向王安的剑，如果自己站在旁边，那么她一定会为他挡在身前，而刚才那个女人只是在旁边吓了一跳似的看着。既然如此，何必假惺惺地来表示自己的关心和对关心的人差点被伤害的愤怒？

秦靖不禁觉得今天自己来找周理，或者根本就是一种错误，和这个女人打交道，明显是自讨没趣。

来到周理的研究部，秦靖让华筝伊在休息室等着，和周理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有研究成果的展示柜，就只剩下十余个显示屏，监控着各个实验室和仪器的数据。周理坐在办公桌后，随意拿起身前的一本书，也不看秦靖，“什么事，说。”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

“别废话，我和你没有那交情来叙旧。”周理毫不客气地说道，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身份。

“今天的事情是你做的？你在美国研究的是致幻剂，今天严雨闲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致幻剂让他出现这样的情况！”秦靖直截了当地问道，和这个女人玩什么迂回试探的手段很显然是毫无用处的。

“是啊，我想要他死，可惜失败了。”周理点了点头，继续翻着办公桌前的资料。

看着周理毫不犹豫地承认，秦靖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寒意，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严雨闲的担忧在秦靖心里回想，他必须确定这一点，但是周理的直白反而让他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王安口中会替他复仇的人，多半不是周理，否则周理不可能会这么随意地暴露，更不会承认。

“秦眉妩是王安的女人，严雨闲是王安的兄弟，做兄弟的照顾嫂子是应该的，可是严雨闲只是想照顾吗？这让我很不爽。你要知道，王安最厌恶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背叛。我想秦眉妩要是找个其他没有关系的男人，王安多半不会太介意，但是却是自己的兄弟来上了他老婆的床，王安会在棺材里爬出来……所以我打算干掉严雨闲。”周理十分遗憾地说道。

秦靖盯着周理，看着她面无表情而平静地叙述着她要做的这些足以引发整个安秀商社高层再次动荡的疯狂事情，心中的疑惑却渐渐排除了。因为如果周理知道王安最后留给秦眉妩的话就根本不会说什么王安不会介意秦眉妩找其他男人了。秦靖其实本就不相信周理会是王安指定的复仇的人，王安不会把复仇的事情托付给一个疯子。

疯子在某些方面往往拥有惊人的能力，但是他们是不稳定的，指望他们实现可控制的目的，实在太冒险……如果王安也是一个不顾一切后果只求报仇的人，那他临死之前可以做太多渔死网破的安排了。

秦靖一直觉得王安的那段话只是试图让人无法心安罢了。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等待死亡，他在临死前的那些安排，不过是让他的财富和影响力能够过渡到自己的妻女身上。

王妃子直接拥有荔枝园家族基金百分之十的股份，仅仅只是百分之十而已，但是这百分之十拥有一票否决权，就足以保证秦眉妩以王妃子监护人的身份，拥有这一票否决权的实际行使权力。

周理对严雨闲的行动，只是她自发的意愿，想到这里秦靖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严雨闲已经打算离开中国，你没有机会了。”

“我也没有打算再这么干。”周理随口说道，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抬头看着秦靖，“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我没有打算处理你，只要你别再做这种傻事就好了。王安已经去世了，我理所当然地要照顾他的朋友，他很重视你，我想他也不愿意看到你因为他而受到什么伤害。这件事情我会给严雨闲另外一个解释，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再做这种会给自己，给他人带来巨大麻烦的事情。”秦靖温和地说道。

周理浅浅一笑，“王安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当然，我们是兄弟，我还是他的大舅哥。”秦靖点了点头，不打算再继续那个话题，随口问道：“你现在做的研究据说是延缓人体衰老的？”

“是的，其实是一种绝经产品，基本上已经有成果出来了，就是没有临床试验，也没有办法推向市场。”周理遗憾地说道。

“这是什么产品？”秦靖疑惑地说道，忽然之间有些不舒服，因为如果是王安在，多半会和周理侃侃而谈，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发问，看来自己还是要多了解一些东西。只是想想王安的博学，对安秀商社各个经济会议成员企业，以及各种行业的见解，秦靖又生出一种无力感，需要投入多少精力才能够做到王安那种程度？

“就是让女人不再需要每个月都来大姨妈，从此以后都不再来大姨妈。”周理解释道，拿着一叠资料给秦靖看。

秦靖仔细看了看，惊讶地望着周理，“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彻底违反自然规律？”

“这不叫违反自然规律，只是促进人类进化。因为按照人类进化研究的结果，女人迟早不会再来月经，我只是想通过药物提前实现这样的进化而已。”周理无所谓地说道。

“这种东西没有办法去临床试验，麻烦也很大。就算推向市场，整个女性生理用品市场几乎都会被摧毁，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足够的既得利益者联合起来，阻止这种产品的上市。”秦靖看得很清楚。

“是啊，如果这种东西能够上市，它可以创造的利润会超过任何行业。”周理抿了抿嘴唇，“不过我可以肯定，对于绝经期以前的女人来说，这种东西的作用可能不大。但是对于更年期以后的女人，服用这种东西，足够让她们焕发第二春。例如肌肤白皙，祛除皱纹，阴道液的分泌增多，阴道紧缩等等还是有显著效果的。”

看着周理面无表情地谈论着这些一般女人根本无法和男人启齿的话题，秦靖不禁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性欲这种东西？像自己这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会不会就是一堆肌肉，骨骼，血液的合成物而已？

“好吧，你继续研究吧，就算不推向市场，也有研究的价值，到时候给我一些更稳定更安全的产品。”秦靖觉得自己今天有了意外的收获。

“没问题，我还以为你要取消这个项目呢。”周理点了点头。

秦靖又关心了一下周理的其他项目，然后才和华筝伊离开。周理冷冷一笑，秦靖啊，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至于对严雨闲的意外车祸事件不做处理，饶是周理也不禁为秦靖的心机感到寒心。很显然秦靖是在预留后手，即使现在没有理由对严雨闲动手，但是秦靖毫不介意保留这样的机会，以保证日后翻脸时可以用上。这样的兄弟，果然是好兄弟。

想到这里，周理拿出挂在胸前的怀表，精致的花纹表壳上带着自己丰满乳脂的香味，打开表壳，上边是王安和自己的合照，周理不禁有些怔怔出神。正是因为有黑暗的衬托，光明才愈发让人渴求，也正是因为有秦靖和严雨闲这样的人，周理才愈发思念王安。

王安……如果你能活过来，我愿意在当年遇见你时，就死在实验室里，周理闭上眼睛，眼泪一线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