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凌扬这个忽然非常的奇怪问题，柳絮忍不住笑了笑，说：“当然不是，这是千年前宗祖所画的画卷罢了……”

凌扬失望的“哦”了一声，也细心的看了看，认同道：“怪不得那主人翁那么英伟，原来是他老人家自己画的……”

柳絮不禁笑了笑，她摇了摇头，正容道：“统帅大人，你觉得先祖当时的心境是怎样的呢？”

凌扬心想，千军万马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兵败成仁，他还一马当先的杀进敌军深处，当然是万分后悔一时热血的冲动，接着就该想着如何活命了……

但这个想法实在有点亵渎先贤，所以他也正容道：“当时先门主应该正心怀苍生，以大无畏的精神，插入敌军的咽喉，以一身热血，以领域的英魂，震慑卑劣魔族那可耻的灵魂……”

他大义凛然的说着说着，发觉柳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仿佛看穿他的真实心态，他也自觉说得有点过火，讪然一笑，说：“那个……还是请副门主赐教吧！”

柳絮又是无意识的摇了摇头，说：“我个人看来，先祖当时最大的感受，应该是那份大时代当中的无奈感，知道吗？先祖生平最爱的是画画和园林工艺，但为时代所迫，最后不得不披挂上阵，成就了千年英名，但却没有成就他自己一生的梦想……”

“叮”的一声，凌扬发觉自己的心弦也被弹动了一下，大时代之中，贤人为了世人，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梦想了吗……

他有点意兴阑珊的点头道：“原来这挂画是为了表达先门主郁郁的情怀，嗯，了解，意境不错……”

柳絮似乎感应到了凌扬刹那的落寞，微笑道：“统帅大人，这仅仅是我一己之见，说不定先祖从战争中才真正挖掘出自己的特长和爱好，这画正是他兑现宏愿时所抒发的激情。”

如果柳颜也在此地，定会升起一份异样的情绪，她妹妹柳絮今天可是罕见的多了几分笑容，也罕见的出言安慰别人。

但凌扬似乎并没有将后面几句安慰的言辞听进去，“哦，哦”的敷衍了两声，便转移话题，说：“对了，副门主前来，所为何事呢？”

柳絮慢慢在会议桌一侧的座位一坐下，以淡淡的语气，平静的问：“统帅大人，我闻近日军情处收集人类叛徒的资料中，有一人极像孙庭，可有此事？”

凌扬心中一动，没想到柳絮竟然是为此事而来，平日看她仿佛什么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孙庭在她心中倒也有一席之地……

但他叛国一事，恐怕已天下尽知，他也没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了……

凌扬走出门外，命令他的近卫队长马上把相关的调查报告取来，回头在柳絮的对面坐下，说：“副门主，请稍候片刻。”柳絮点点头，问：“统帅大人，假设孙庭真的叛国了，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凌扬心想，现在几乎可肯定孙庭已经叛国了，柳絮使用假

设，仅仅是在维护孙氏一族的颜面，他淡淡一笑，说：“副门主，假若孙庭已经叛国了，那他就是我们刑罚、我们所有人类的敌人，因为他熟悉人类国土的地理，所以到必要时，他将成为我们的重点暗杀对象。”

“……”

这时，近卫队长已将相关文件送到，柳絮十分仔细地总计完毕后，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眸上的烟云似乎更为迷离了。

凌扬暗暗陪她叹了口气，平心而论，孙庭确实是个人才，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如何与人相处，柳絮与他相交多年，但上一次约见面恐怕已是最后的永决，确实令人曦嘘。

柳絮黯然了一会，才轻轻的问：“统帅，假如你身处于孙庭的位置，被敌人俘虏，*你出卖国家，出卖人类，你将如何面对呢？”

凌扬眨了眨眼，干咳了两声，才挺身而起，正义凛然道：“男儿生于世上，自当勇于承担肩负的重任，岂能保长出违背大义之事！生死关头，自然从容面对，不然哪能傲然立足于天地之间……”

柳絮拖鞋起了腮，看着凌扬慷慨陈词。被这样一双充满疑惑的美目盯着，凌扬说着说着，不好意思再表演下去，呵呵一笑，又坐了下去。

柳絮道：“统帅大人最近在士兵面前的演说，一定十分精彩。”

凌扬“嘿嘿”干笑几声，既然被人家看穿了自己这番话的表演性质，口中只好用“哪里哪里”来应对了。

柳絮轻轻道：“统帅大人，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假如真让你碰上同样情形，你将如何自处呢？”

凌扬苦涩一笑，假如不用死，谁愿意以死来证明自己的忠烈呢……他坦然说：：“假如真有这么糟糕的情况发生在我身上，我会假装投降，以表现换取魔族的信任，在适当的时机再倒戈相向，用魔族的鲜血，来洗刷我曾经受过的耻辱。”

柳絮眼眸上的烟云仿佛在这刹那也被驱散了不少，她微微一笑，说：“或许，孙庭心中，也是一般想法呢！”

凌扬不由得牵了牵嘴角，原来柳絮绕了圈子，是在替孙海庭说话呢，可见孙庭在她心中的分量……但不得不承认，孙庭投敌一事，确实存在伪降的可能性，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他认为这个可能性实在不高就是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回望这位无论美貌还是智慧，都不在柳颜之下的柳絮，其实她本来离刑罚皇座公有一步之遥，许多像怜云飞、孙蒙这样的大人物，都以为她仅仅是一颗可供随意*纵的棋子，但最后他们都死了，柳絮依旧好好的坐在自己对面……

另外，她还可能拥有与自己一样的亡灵恶魔血统，可能是领域最强的念力师……

这样一个被神秘围绕的人物，本该是个冷酷无情、俯瞰棋盘的狠角色，此刻却被自己见证过了她有情有义的一面，她正替一个全人类为之痛恨的叛徒说话。

凌扬淡然一笑，衷心感叹道：“无论真实情况如

何，孙庭得感激命运之神，令他曾遇见过像你这样的红颜知己。”

柳絮尚未答话，门外通报官已高声唱响，“门主到！”

两人连忙起立迎接，当今刑罚女王柳颜一身皇室正装，翩然而至，为了凸显皇权，更为了令士兵们感到女王的重视，柳颜不得不每次都以女王的盛装出现在暴风城楼上。

她们姐妹仍如往日般隔膜，仅仅相互客套几句，柳絮便先行告退了。

柳颜见凌扬若有所思注视着柳絮的背影，微笑道：“统帅大人，你该不会是与我妹妹有了暧昧情怀吧？你若有意，那我大可替你做主，将她许配予你！”

凌扬苦笑道：“门主不用逗我了，对于小絮，我只是觉得他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小絮？什么时候开始叫得这么亲密了……”女王的语气中泛过一丝轻微的醋意，日益清减的绝色容颜上流露出一份淡淡的笑意。

但柳颜似乎对她妹妹的事情并不是太感兴趣，仅仅与凌扬苦中作乐的调侃了几句，便转入正题，问：“今天情况如何？”

“暴风城外还是老样子，天天以叫骂开始，也以叫骂结束。”凌扬沉吟道：“贺兰山那边，有地势之利，又有唐氏亲自坐镇，今天收到的情报，现在的情况还算乐观……”

他顿了顿，沉声道：“但，小颜啊，我个人估计，魔族和黑夜人联军源源不断的从沉寂之海涌来，我们刑罚虽然也有招兵，但新兵要磨练成长起来，怎么也得一年半载，此消彼长，唐氏恐怕撑不了多久！”

柳颜皱眉问：“你估计可以撑多久呢？”

“半年……或者更短！”凌扬苦笑回应。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答案，气氛顿时默然了下来。

凌扬仍如往日般，轻轻拍着柳颜的背，以示安慰，他酝酿了一下心静，才沉声道：“小颜，我有一个计划，既能打乱目前被动的局势，又能令魔族受到真正有威胁的牵制！”

“哦？愿闻其详。”柳颜眼睛一亮，望向凌扬。

凌扬迎上柳颜的目光，说：“我要亲自出使地藏门，然后顺道访问兽王、白族部落，甚至矮人王国，达成联盟。”

乱世中的每一次离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见，所以柳颜亲自将凌扬的使节团送到了十里之外，惜别间，没有世俗的眼泪，也没有忘情的拥吻，两人的目光轻轻的相撞在一起，炽热的火花已在刹那熊熊点燃，柳颜的眼睛里除了写满海洋般的深情，还写满了寄托，有她本人的，也有整个刑罚的……

他觉得一定得说点什么，为那开始聚而不散的阴霾的天气注入一道阳光，他柔声道：“小颜，我远行在即，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譬如说，大约五个月前，我曾在蓝河畔提出过的建议……”

柳颜终于笑了笑，不舍的情怀自然在嘴角边流露而出，她轻轻道：“等你平安归来，我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