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哎！一群废物！王队长，你脑子被枪打过吗？在动手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汇报？谁让你擅自做主往里面硬冲了？我可告诉你，别跟我提医疗费的事儿！你们挨打，那是你们自找的！”

孟亚还在跟朱二奎大倒着苦水，说维稳工作如何如何难做，如何如何不好跟老婆孩子亲戚们交待，那边保安公司却打电话来说，派去的人都被扣了！他立刻当场发了飙，在朱二奎那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在了保安公司的头上。

朱二奎只是冷眼看着他的表演，这个人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官僚了。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大环境就是这样，他想要在短时间内爬上去，那其他的东西就必须要彻底抛弃。不过他更为徐褚赞叹，干得漂亮！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尸体？

“朱老板，你看这事……”孟亚的脸色有些尴尬，毕竟他请别的人去抢尸体，本身这种事就没办法摊开来说。

“等到明天吧。明天我会想办法把尸体转走，孟主任，我说过，我不给，你不能抢！”朱二奎缓缓地站起了身，把枪收回了腰间，轻飘飘地对孟亚说道，他的面子已经荡然无存了，还是要维护一下的好，“另外，咱们的合作关系还是继续下去。只要你能保证不牵涉到我的利益，该帮你的，我还是会帮你。”

孟亚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干这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吃得死死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我知道了！”徐褚已经接到了朱二奎要求放人的电话，转头看着趴在地上一大片的人们，对着开始叫的最欢的那个人踢了一脚，“趴好点！我们老板说了，你们打工也不容易！我只说最后一遍，别再让我在医院看见你们，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保安公司的二十几个人已经都乖乖地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在医院门口变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患者、医生们，都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这可是只有在大片里才看得到的！

“我们也不过是奉命办事啊，有人出钱让我们把尸体抢走，不是纯心给你找麻烦！我们也不愿意呀！”带头鬼叫的那个人哭丧着脸，双手规规矩矩地抱在脑袋后面，无辜地说道，“这扛着尸体到处跑，赚得也不是什么吉利钱，您就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都滚起来吧！把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们留一份！”徐褚的这句话真正让那些人色变了。虽然不少人用的都是假身份证，但他这一招明摆着就是威胁！可是不给又能怎么样呢？势不如人，还是吃点亏吧！

“我说大哥，您通融一下！”那个鬼叫的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盒没打开的玉溪，就要塞进徐褚的手里，“不能给身份证复印件呐……我们的人有些都是那啥出来的，实在是不方便啊！要不我留在这，今晚咱们一起吃顿饭，我给您赔个不是行不？”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放心，只要你们不再来，我不会拿着这玩意找事的。”徐褚当然知道，这里面有些是在逃犯，有些则是负案在身的嫌疑人，给身份证复印件等于是彻底暴露了，可他就是要拿着这个吓唬此人，“有些规矩我比你懂！你的身份证呢？”

“这……”此人只好乖乖地把自己的身份证从钱包里拿了出来，“我的可是真得！”

原来叫曹志，是本地人，只不过家却是在城中村里住。徐褚看着那个猥琐的大头像，又仔细瞅了瞅曹志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还算是老实，带着你的人留下复印件，赶紧滚蛋！”

经过不到一个星期的建设，夏河村小学已经初具雏形了。原本学校就不算太大，一栋三层的教学楼，从一到六年级都有；再加上教师宿舍，也就是个普通的农村楼房，和一个大点的厨房，又因为秦玉关的钱到的特别及时，民工们干起活来也愿意下力，很快就要完工了。

李明磊走在已经铺设好的小操场上，第一次从心里生出了满意的感觉。这是他任村支书一辈子以来，最有成就感的一次政绩，尽管自己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李支书，”李启玲也很开心地走了过来——村里人喊了多少年“李支书”，已经养成了习惯，只不过现在才是真心称呼他一声“李支书”——“学校既然开完工了，我想能不能搞个开学典礼，让咱们村的孩子们都进来上课吧！每天让他们到处偷鸡摸狗也不是个好事。”

“好多小孩的家长都不在村里，万一人家不同意咋办？”李明磊也很为这个事情为难。好多家里夫妻俩都外出打工了，只有老人才在家里面带着孩子，常年也不回来一趟，对老人和孩子不管不问，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孩子需不需要上学。

“不是那些老人们都在家嘛，跟他们做做工作，把孩子都送过来吧！这也让他们省点心不是更好？李支书，这个工作只能您去做。毕竟您在村子里有威望、德高望重，我想您的话他们不会不听吧？”李启玲也很头疼。他们这些人倒是愿意为农村的教育做点事情，可是村里人却一直有些不冷不淡，这也是留不住人才的根本原因之一。

“那好吧，我跟新任的支书商量商量……”李明磊没有完全拒绝，可也并没有答应。常年扎根在村里，他太了解那些年轻人的心里了。不甘心守一辈子穷，就只好外出打工，然后回来结婚生子，再让儿子女儿也出去打工……从过去的结婚生子种地这个循环，与时俱进到了结婚生子打工。他们其实没有什么让子女学习的想法，即便是有，也不过指望着小孩能读完高中就赶紧挣钱去。可结果呢？还是穷一辈子。只不过打工还有希望致富，不打工那就只能等死。

袁野从李明磊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他来夏河村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一年而已，可是对这个村子的了解还是不少的。怎么样才能让那些农民们答应，让自己的孩子进校读书？

“袁支书，其实办法还是有的，”李明磊看着袁野一个劲地抽烟，摸了摸鼻子，坐到了他的对面，“你们这几个大学生村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读书可以当官，当官了就不会再受穷了，这就可以当成宣传的标语嘛！”

“这怎么能行？”袁野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这样宣传的格调也未免有点太低太俗了吧？跟我们的宣传政策不符嘛，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读书上学不就是为了赚钱？可现在你瞅瞅，有几个读文完www。Freexs。CN了挣钱的？”李明磊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大学生现在还不如地头的黄鼠狼值钱，你再拿着这个去宣传，那才是死路一条呢！咱们村也出了不少的大学生，不都在外面打工呢？而且根本就不回来了，况且打工也没致富呀。所以呀，要宣传，还是得拿这个说事！”

“哎，我还是觉得不合适！”李明磊的话未免有些伤人，让袁野心中很是不痛快，可他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自己不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吗？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用力踩了踩，这才开口道：“私下里去做工作可以这么说，但宣传上肯定不能这么搞。你不是说，还要搞个开学典礼么？那上面的领导定然会下来的，他们要是看见这样的宣传标语会怎么想？”

“哟，我还把这摊给忘了，”李明磊拍了拍脑门子，自己在家里逍遥了一个星期，思想上都有些松懈了，“成，那私下里就拿这个去做工作吧，这活交给我了！我已经不是支书喽，剩下的事，你自己琢磨吧！”

“那宣传就改成‘知识能够改变命运’，嗯，就这个吧！”袁野一锤定音。事实上他的心里也有些嘀咕。毕竟这个标语貌似很多年前就已经用过了。

“袁支书，我看到这个标语就想笑。”另外两个村官在讨论这个标语的时候，不禁大笑不已，“还记不记得咱们学校大门口的那个雕塑？就是一个女的，右手拿着本书，左手高举着一只象征和平的鸽子！学校让讨论，说给这雕塑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校园BBS上最火爆的一条就是：读书顶个鸟用！”

“现在再说这些怪话还有什么意思？你们也都进了仕途，上面不是又有了政策，只要工作做的好，有机会调上去？还是赶紧琢磨琢磨，什么时候到县里把标语做出来吧！”袁野打断了他们俩的牢骚。可他自己的心里也有一丝苦涩，如果李明磊没有被罢官去职，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这一天？

“哦？等到学校建好了要搞个开学典礼，邀请我去？哈哈，行啊！不过你先跟市教委的蒙主任说一声，把他们这些领导也拉去！”朱二奎却对李启玲的这个主意大加赞赏，毕竟这也算是袁野刚刚升官的政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