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话，我不想再翻来覆去说太多次，你自己最好明白其中利害。”

说完之后，她松开了我，打开水龙头在水下反复冲洗那只碰过我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把手擦干净以后，还不忘把那块手帕扔进垃圾桶里，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厌恶，仿佛我有多肮脏一样。

“别借着朋友的名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要知道，你现在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配跟曾寒做朋友，更不配做我的竞争对手，我很不喜欢你这张脸，希望你以后能够安分守己，不要总是出现，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这样心平气和的羞辱，比当时程琳安给我的屈辱来得更加让我无法接受。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水龙头前，重新洗了一把脸，尤其十分用力地搓了搓下巴，说：“我顾晓做事，一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你能动用关系打压我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打压我一辈子不成？何小姐，这座城市，好像还没有到你能只手遮天的地步吧？”

她又重新扑了一层薄薄的粉，然后看着镜子里的我，嗤笑了一声，问：“你以为我不能？”

我笑着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说：“既然你刚刚叫我老阿姨，那我就作为过来人，给你一点老阿姨的忠告。我相信你，以何家现有的势力，确实可以在各个方面打压我，可是中国那么大，这个世界那么大，总有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可是人心，却并不是靠着金钱和权势就能够留得住的，你这样当着曾寒的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难道就不怕，有一天，他看到了你的嘴脸离你更远吗？”

我说完之后，何意柔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就像是美剧里的黑寡妇似的，目光中充满了警告和厌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转身走出洗手间，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她走了以后，我靠在洗手间的大理石墙壁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去了。

等到我走出去的时候，何意柔的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虚假到近乎完美的笑容，正在将一片西柚放在曾寒的盘子里，看到我之后，她冲我笑了笑，说：“哎呀，顾小姐卸妆了啊？还真是真性情，不过顾小姐的皮肤底子好好哦，素颜也好漂亮。”

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附和道：“哪里哪里，何小姐这么年轻，比我好多了，女为悦己者容，我只是没有什么化妆的必要而已。”

曾寒抬起头看向我，目光中仿佛有其他的我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我原本是想借着这么说平息一下何意柔的愤怒，毕竟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发起疯来，我也许还真是招架不住。

可是没想到，曾寒看了我几眼，淡淡地说：“我觉得你素颜就很好看啊，反而不太适合化很浓的妆。”

现场的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林楠楠轻咳了两声，说：“曾寒，你别笑话我家顾晓啊，你从前在武馆的时候就喜欢说反话，再说了，你女朋友在这儿呢，万一你的玩笑被她误会了，多不好啊。”

曾寒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而抬起手摆了摆，叫道：“服务生，买单。”

谁知道何意柔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娇嗔道：“哎呀，你也太粗心啦，还没有问过你的朋友们，有没有吃饱，我倒是没有关系，可是不要让外人觉得我们没礼貌啊。”

其实我看得出来，这顿饭全程曾寒都有些勉强，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究竟在忌惮何意柔什么，才能这样任由她对自己予取予求，上一次的杂志明明写着，他家的企业已经度过了危机。

说到底，我对曾寒，其实还是没有太多的了解，我甚至看不透他这个人，他的想法。

“喔，我们都吃好了，感谢二位的款待。”

结过账之后，我们一起走出餐厅，何意柔自然而然地挽住曾寒的手臂，笑着对我们说：“今晚很开心，那我们就再这里告别咯，下次再约。”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表面还是维持着笑容，摆了摆手，说：“好啊，再见。”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林楠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担忧，紧了紧挽着我的手臂，低声问：“顾晓……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笑了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儿？走吧，我们也走吧。”

我们转身，朝着跟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把心丢在了那家餐厅一样，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在行走。

夜幕下的城市，繁华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购物中心前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相拥前行的情侣，他们脸上都洋溢着那种让我无比艳羡的幸福和美好，好像在提醒着我，我再也回不去那样的时候了。

看惯了太多人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相爱相杀，最终互相遗忘，也就慢慢淡然了，变得不再想要重新经历一次这样的体验。

中途，林楠楠接到她爸爸打来的电话，他们二老从泰国回来，今晚十点落地，于是她跟我告别之后，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朝着机场去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游荡，夜风轻轻地从我的脸颊拂过，一时间，我竟然还有些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就在我打算在路口转弯的时候，忽然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然后在我前面的位置停了下来。

因为本来就在走神，所以我被这辆车吓得不轻，站在原地有些挪不动脚步。

过了几秒，那辆车又往后退了退，车窗摇下来之后，我看到了曾寒那张熟悉的脸，只是比起刚刚在餐厅的时候，要更加生动一些。

他探过身子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对我说：“上车吧。”

当时我的心里，除了抗拒以外，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朝着车后座看去，但是让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车后座空无一人。

他似乎看出了我心底里的疑问，语气顿了顿，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顾晓。”

其实我的心里有些纠结，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明明知道，在何意柔说过那一番话之后，我就不该再去招惹曾寒，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可是他与何意柔出双入对已经是事实了，我该识趣一些，尽管如此，但是冰冷生硬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声音中带着些许妥协，说：“现在很晚了，你还要回郊区，我不放心你，有什么事，你先上车来，我慢慢给你解释。”

我咬着嘴唇，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一次，车厢里放得不再是爵士乐，而是周杰伦的那些经典曲目，低沉而婉转的旋律娓娓传来，充斥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也变得更多了几分。我侧过头看向窗外，路灯下的城市显得非常有意境，街边斑驳的霓虹映在车窗上，让车窗上的茶色玻璃变得五光十色的，曾寒的侧脸倒映在我的眼中，俊朗的线条看起来有些紧绷。

我迟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窗外，装作不经意之间，笑笑地说：“你来送我，何小姐不会不高兴吗？”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而是猛地一转方向盘，接着一个急刹车，猛地将车子停在路边。

因为惯性使然，我猛地向前冲了一下，我甚至都有些怀疑，如果没有身前的这根安全带的话，我可能就要冲破车前的玻璃直接飞出去了。

我惊得睁大眼睛侧过头看着坐在我身边那个一脸淡然自若的男人，问：“曾寒，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逆行了？”

“顾晓，你是不是生气了？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夜色下的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照在他漆黑如玉的眸子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其实我看得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满的真诚。

但是很抱歉，曾寒，我却不能再与你坦诚相见。

我用自己最真诚的眼神与他对视，轻轻地笑了笑，说：“你说笑了，你们这么热情地邀请我和林楠楠跟你们拼桌，还请我们吃东西，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干嘛要生气？完全没有理由嘛，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一场，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女人？”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睫毛还在轻轻地颤动着，看起来就像是轻轻落下的蝴蝶。

“我今天之所以跟她一起出来吃饭，是因为……”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地耐着性子向我解释。

还没等他说完，我便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够了，曾寒，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今天看到你们一起进来的时候，我忽然就想通了一些事情，我们之间这个错误，已经纠结了太久了，不管你喜不喜欢何意柔，你不能否认，她就是最适合你的女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只有单纯的爱恨这么简单，曾寒，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你同样也不能选择我，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