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着这瓷器落座，这吸引了很多别的人前来围观。

他们原也是来看看这瓷器的真假，谁料听阮老直接断定了，也就没有一直留在客厅，就四散去看侯置别的收藏去了，这回见这边又有热闹，才又凑了回来。

“这瓷器还有什么说头啊？阮老不一定断定它是假的了，怎么又开始研究上了？”有人问道。

“你不知道，那个苏白，对就是之前看出唐寅真迹的苏白，非说阮老看走了眼这是个真的，你说这不闹呢吗。阮老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弄错过？”

“也不一定，有可能苏白是真的有本事呢？毕竟之前那唐寅真迹，多少个大家在那也没有看出来啊。”

“那纯粹就是苏白运气好了吧，我跟你透个底，我可听说那是苏白第一次参加拍卖会，没有足够的见识就有鉴宝的眼光，你觉得可能吗？”

“对啊，依我看阮老现在就是在浪费时间，有那功夫给我们讲讲课不好吗？苏白这行为啊，就相当于一个屁都不懂的小鸡，抓了个虫子跑到老虎面前耀武扬威，殊不知老虎一脚就能踩死他。”

苏白耳力好，自然能听见围观者对他的种种唱衰声，但是苏白并不意外。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当你取得的功绩与你的年纪不符的时候，那么一次的成果，大家只会当做偶然，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大家才会真正认可你的实力。

阮老倒是丝毫不把围观人的话放在眼里，他拿起那瓷器，指着其中一处痕迹道：“小子，这做旧痕迹，你别说你看不出。”

又指着瓷器上一处花纹道：“这花纹是清朝惯用的没错，但是这花纹已经是清朝中晚期爱用的样式了，但是你看这瓷器的颜色和用料，根本就是清早期的风格。”

“还有这底下的印记，标的是清朝嘉庆年间，但是这瓶子根本不是嘉庆喜爱的风格，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破绽，你需要我一一点给你吗？”

见苏白沉默不语，阮老的脸色又臭了两分：“还是说你根本不懂这些？只是在拿老夫逗闷子？”

摇了摇头，苏白对侯置道；“侯哥，你能不能给我准备一点加了小苏打的温水吗？”

听了这话阮老抱着胳膊靠在了椅子上，冷冷道：“你随便搞花样，老夫今日倒也想看看，这瓶子能不能被你洗出花来，这黑的能不能被你说成白的。”

侯置的人很快就送上了温水，苏白将瓷器泡在温水里缓慢揉搓，一边动作一边道：“阮老，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对你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我觉得一个人能在一个行业浸润一辈子并取得一定的成就，那他一定真正热爱这个行业。”

“我国的文物保护事业，除了官方发挥的作用，还有很大一部分都依靠于你们这些民间保护者自发的行为。”

听到这里阮老的神情稍缓，苏白能有这份认识，最起码证明了苏白的态度没问题，他心中对苏白的印象也从好大喜功的小人转变为了固执己见的臭小子，只是面上不显，依旧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老夫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白接着道：“但是阮老，我觉得收藏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每个人面对古董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可能这个东西的确不值什么钱，但是却偏偏讨得了这人喜欢，那他收藏也无可厚非。”

一旁的李云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苏白，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些什么？莫不是想拖延时间吧？你要是知道错了就光明正大的道歉，那你还能留得最后几分尊严。”

“但是你要只知道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找别的借口，那你绝对会被在场所有人都唾弃的。”

阮老却是打算了李云，他道：“小李，让他继续说下去。”

苏白又要了一块干净的毛巾，一边动作一边接着道：“你就像我，我可能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个圈子，所以大家理所淡然的就会认为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大家并不了解我过往的经历，万一我就是天赋超人慧眼独具呢？”

“收藏界可以有资历深的前辈在晚辈迷茫的时候指点一二，但是我觉得不应该形成一个固有刻板的印象，形成迷茫的崇拜。很多时候可能大家有不一样的看法，但就是因为有资历更厉害的人发了话，他们就迫不得已的改变看法。”

“长此以往，大家的思维都会被限制住，最后按着同一个模式去发展，成为同样眼光的人，而真的到了那日，恐怕就离收藏界衰落不远了。您看这瓷器。”

苏白将擦好的瓷器重新摆在了桌子上，此时这个瓷器已经完全变了一副花纹，他道：“如果我今日也屈服于所谓的资历所谓的辈分，那么这个绝世的元青花，可能就要被埋没了。”

阮老此时已经变了脸色，他起身拿着放大镜走到了瓷器面前仔细端详，紧跟着侯置也凑了过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都想近距离的看一看这神器的瓷器。

这边苏白索性直接后退了一步，将地方让了出来，他慢慢的用手帕擦干手指上的水，落下了最后一句话；“阮老，我想你是真心希望收藏界能够繁荣，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听进去我的小建议。”

“毕竟我想，您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也有实力，改变这个现状的人。”

阮老缓缓的摘下了眼镜，此时面对这去伪存真的瓷器，哪怕是初学鉴宝的新手也能看出它的宝贵，他站起身来郑重道：“是我狭隘了，万万没想到这瓷器竟然是做新之后在做旧。”

“你的眼光远在我之上，我为我刚才的傲慢向你道歉。你说的问题我会考虑，我现在不由得思考，之前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会不会因为我的错误判断而造成文物的损坏，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心如刀绞。”

苏白见他神色真的无比沉重，且嘴唇发紫，不由得有些担心道：“阮老，您的脸色很不好，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他起身刚要走过去，便见阮老闭上了眼睛向后倒去，竟是晕倒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