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在斯皮尔伯格结婚前，知道这份婚前协议吗？”艾米·欧文的律师是个大鼻子，脸上和露出皮肤的部位，比如手和脖子，都是晒够太阳的橙色，说话很咄咄逼人。

罗纳德在片场遇到的都是最好的那批化妆师，看着律师的皮肤颜色不太自然，说不定不是自然晒成的，而可能是涂的假颜色。

罗纳德看了看旁边的律师林赛，见她点头示意可以说，就简单的回答：“我听斯皮尔伯格先生说起过。”

“斯皮尔伯格有没有和你说过，要在新墨西哥州结婚，就是为了降低我的客户艾米·欧文女士在离婚的时候可能分到的财产。”

“反对，诱导证人……”斯皮尔伯格方面的律师提出了反对，法庭指派的工作人员也表示问题违规，把速记员已经打上去的字作废。

“那我换一个说法，请问，你认为斯皮尔伯格先生的婚前协议，对我的客户是否公平。”

“反对，李先生是著名导演和制片人，他并不是离婚律师……”

取证环节就是这样的枯燥和漫长，罗纳德在那里被双方律师问了有一个多小时，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斯皮尔伯格那份写在餐巾纸上的婚前协议，罗纳德并没有听到他说过任何违反规定的情况。

他也没有发现艾米·欧文因为女性身份，而被迫接受不平等的协议的情况。简单地说，罗纳德的证词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但是罗纳德的证词，并非没有用。相反，他的证词证实了斯皮尔伯格一方的说法，两人相爱而结婚，没有任何不情愿或者被逼迫，也没有任何瞒着艾米·欧文的情况。

斯皮尔伯格很感谢罗纳德，这是他这方最有力的证人了。艾米·欧文方面在协议条款上没有找到什么瑕疵，新墨西哥州婚姻法又不支持女方，只能以机会成本的方法形成法律意见。

就是说，艾米·欧文因为嫁给了斯皮尔伯格，几年来照顾家庭，一直没有得到她应得的角色机会。本来是好莱坞商业制作女明星的她，婚后只给“谁陷害了兔子罗杰”的卡通人物配音，这些都是因为婚姻的牺牲，需要斯皮尔伯格加以补偿。

按照她结婚前的片酬平均水平，和每年一部戏的频率，最后斯皮尔伯格只需要一次性的再补偿艾米·欧文几百万到上千万的事业损失。虽然对方律师还有争辩的理由，但是也大差不差了。

……

罗纳德在洛杉矶的房子已经开始建设，东南园林局的老王又带着工人们来建设荷塘和拱桥。配上类似东海岸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新房子，别有一番中西合璧的气质。

额外建造的还有一座小型的放映室，配上最新的巴尔科放映机，和配了冷藏设备的地下片库，这都是从斯皮尔伯格家庭放映室取经得来的经验。

看完建设进度，憧憬了一下建好以后住进来的生活，罗纳德回头又去了白日梦，乔纳森·德米的选角遇到了困难，正等着和他商量。

“米歇尔·菲佛还是没答应吗？”，罗纳德看着有点丧气的德米。

“我劝说了她两次，她都没答应，当面聊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加盟很乐观，但是第二天她又打电话来推辞。

乔纳森·德米的执导风格是非常细致的，用合作过的菲佛，主要是因为他需要演员领会自己的意思，并且在表演出做出来。这需要合适的演员和时间磨合，就像很多能把小情节的电影拍的大众观众看得如痴如醉的伯格曼或者安东尼奥尼，固定演员是他们的电影必不可少的一环。

但是这里是好莱坞，这样的欧洲电影人喜欢的方法，在这里行不通。罗纳德猜到了出问题的领域，就在办公室给米歇尔·菲弗的经纪人利马托打了过去。

“罗纳德，真是好久不见，你是有什么新片，要找我的客户尼克来演男主角吗？”利马托还是尼古拉斯·凯奇的经纪人，老奸巨猾的他明知道罗纳德是为了“沉默的羔羊”选角，先推荐一波凯奇再说。

“有合适的剧本的话我会考虑的，埃德，你知道我打电话来的目的。要让米歇尔（菲佛），参演，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不是钱的问题，罗纳德。你要知道，米歇尔的明星形象好不容易在休息半年以后，从婚外情的绯闻中恢复，她需要的是正面的，积极的，惹人怜爱的美女，就像戴米导演上一部‘嫁入黑帮’那样的。”

“这部羔羊也很不错啊，很有演技发挥的空间。FBI女探员，英勇无畏擒住了连环杀人狂。观众会爱上她的，埃德。”

“我承史达琳的角色有让人喜爱之处，但是她和汉尼拔的情愫实在是让一般观众难以接受。”利马托也是读过小说的，里面史达琳和汉尼拔明显超越了一般的男女之情。

“埃德，别这样，电影里没有这方面的……”罗纳德和他辩论起来，不过利马托对这部电影是非常反对，就算观众不会因此讨厌米歇尔·菲佛，但是和一部表达了一些杀人犯身上正面特质的电影，最好不要和玉女形象的菲弗扯上关系。

“埃德，我们认识很久了，你说个条件，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罗纳德还想试试，是不是利马托有什么要求，他放低声音，“我不会害米歇尔的……你知道的。”

“除非你能保证她能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利马托觉得，能让菲佛牺牲明星形象的，也许只有小金人了。

“这谁能保证，埃德，你这是没得谈了？”

“抱歉……我不能做有害于米歇尔形象价值的事情。”利马托挂了电话

“你看到了乔纳森，好莱坞并不是每个女演员都认为演技是最重要的。这是个商业决定，不是钱能解决的。”罗纳德对乔纳森·戴米耸肩，表示他已经尽了全力。

“你还是试试联系朱迪·福斯特，我听说她并不像那些得了影后的女演员一样，大幅度抬高片酬。”

“可是电影毕竟是艺术，也不能完全按照商业要求来考虑……”戴米有点悲伤，罗纳德也和罗杰·科尔曼一样，对艺术家的容忍，也是在预算范围之内的。

“其实朱迪演这个角色也有好的地方，比如她要比菲佛更加的纯真，和矮小，这种身材更能激发观众的保护欲……”罗纳德还是力荐梦里的搭配。

见戴米还是有犹豫，罗纳德倒是想起个人来，“这样，我让我的律师林赛去约见一位FBI真正的女探长，你和我一起去纽约见见她，看看真正的FBI女性员工的气质是怎么样的。我相信你会有所改变的。”

罗纳德说的，就是当年米歇尔·菲佛被素食团体胁迫的时候，那个误打误撞拘留了罗纳德的FBI纽约分局的女副探长。她也是连环谋杀案的专家，曾经让好几个连环杀手归案的真正的英雄。后来还帮着找到了被她母亲绑架的戴安。

“OK，我正好有些细节想和她们聊聊……”戴米答应了下来。罗纳德很高兴，让律师去安排，当年就她这个女探长对自己最好，帮着自己解脱了手铐，自己成名以后还没见过她呢。

“我们什么时候去？”戴米听罗纳德说了这位女探长的经历，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我先去一趟南达科他，那里出了点问题。”

罗纳德租的公务机，先飞去了南达科他州的荒地国家公园。与狼共舞的剧组已经到了这里，开始拍摄起外景来。

大卫·西姆金斯这位剧本专家，被罗纳德派来担当现场执行制片人，负责预算和拍摄的进度问题。

但是在剧本挑选方面，表现的非常出色的西姆金斯，对制片人角色还是不熟悉。或者说，在凯文·科斯特纳面前，他的分量压不住，拍摄出现了长时间的拖延，而他没法控制住剧组。

整个拍摄团队的人，都听科斯特纳的，而不听西姆金斯的。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些人都非常认可科斯特纳的艺术选择，都站在他一边。

看到报表上严重落后的拍摄进度，和严重超支的拍摄成本，罗纳德没办法了，就算打压科斯特纳，或者让西姆金斯信心受挫也要去一趟解决问题。

毕竟猎户座影业是再也拿不出任何投资来追加这部“与狼共舞”了。而罗纳德现在铺开了多个项目，个人资金也投入在了重建房子，和收购卡普空股份，买进微软股票上。他不想买掉可口可乐来追加投资，毕竟巴菲对他说，要长线持有。

“Action！”

凯文·科斯特纳穿着南北战争时期，北军的军官制服，粘好了八字胡须，对着摄影机那边发信号，然后快速的进入角色，向着一群裸着上身，打扮成印第安人的演员走去。

“Cut！”我们要再来一遍。科斯特纳虽然是第一次当导演，但是他的气质还是很有导演范儿，全剧组的技术人员，都挺服他。而创作团队的编剧，演员，摄影师，更加都是站在他这一边。

大卫·西姆金斯已经沦为了一个现场经理，帮忙处理杂务，在电影拍摄上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凯文……”，罗纳德明显看出了问题，在这个荒凉的国家公园，大家天生就会服膺那种生命中的强者，这里不是好莱坞的摄影棚，头衔带不来什么权力。

“啊哈，罗纳德，真高兴你来了，我还有些导演的问题要问你呢。”凯文·科斯特纳高兴的很，罗纳德给自己安排的团队，那是非常配合，技术也很不错，自己艺术上的想法得以完全的施展。

“我来是要和你先谈谈技术上的事情”，罗纳德用手做了个捻钱的动作。

“大家休息，我们这个镜头先休息一小时。”科斯特纳明白这是罗纳德在剧组面前维护自己的权威，倒也感激。不过该来的都是要来的，自己浪费钱和时间的事情，总会有人来管的，只是没想到惊动了白日梦的老板本人。

“罗纳德，我得和你说，这部电影会是一部杰作的，不要因为小小的成本问题就妨碍我们顺畅的创作。”科斯特纳进了房车，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淡啤酒，丢给了罗纳德一瓶，先声夺人的就开始抱怨。

“我并不了解情况，但是任何一个制片人，看到头几周拍摄的成本就超支了100%，进度落后了一半，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开除导演……”罗纳德也笑，这么能言善辩，又长着一张让人信任的脸，怪不得原本是编剧身份的西姆金斯压不住他。

“嗨，你不能……”科斯特纳急了，自己已经拍了几周，马上就要渐入佳境……

“嗨，哈哈哈，我被你骗到了，你是开玩笑的吧。”科斯特纳看着罗纳德平静地在那里似笑非笑，明白自己被他吓了一跳。自己的底牌已经被看穿，接下来就只能好言劝说了。

科斯特纳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创作想法，怎么找到野牛群，怎么让二组导演先去拍摄野牛的素材供自己研究，怎么组织苏族语言的培训班，怎么让女主角玛丽·麦克唐纳克服羞涩……

“你也是导演，罗纳德，你明白的，这部电影我们都进入了一个空间，每个人每天早晨到了片场就进入状态，…………”科斯特纳还说了几句苏族语言，证明他们的努力程度。

“我还没有说什么呢……”，罗纳德笑，“这样，你把先拍摄的样片放给我看看再说。”

……

“就这些？”罗纳德和科斯特纳，西姆金斯驱车到了最近的小镇，他们包下来电影院，开始播放前两周的每日拍摄样片。

样片的数量正常，但是镜头出乎意料的少。很多镜头都拍摄了很多遍，还有很多因为导演生疏，而拍废的条数。

“就是这些……我不想为我自己辩解，但是这些镜头难道不能震惊观众吗？”

罗纳德对自己说，这倒是没有太吹牛。观众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西部片大制作了。近年的西部片，也逐渐变成了小成本电影的拍法，很多正邪人物对立，拔枪射击，很少有五十年代之前，西部片表现天地之间人类和大自然搏斗的那种壮伟场景。

“这我同意，但是你为什么是顺序拍摄的？”，罗纳德对科斯特纳的不满，主要集中在这个方面。

与狼共舞的情节复杂，邓巴中尉一开始在南北战场上战斗，后来到了边境小镇定居，和印第安苏族部落熟悉认识，又认识了从小被苏族收养的白人女性“攥拳挺立”，场景在各种各样的自然环境里来回切换。

正常的大片拍法，这应该是根据场景分类的，先把某些草原的戏集中拍了，可以节省很多预算。

科斯特纳不知道是因为菜鸟导演，还是有自己的艺术考虑，居然把电影按照剧本上的场景分类，一个个的顺序拍下来。

比如苏族和科曼奇族（非常好斗的印第安种族）的战争，就有来回来的好几场，这些群演，马匹，摄影机，如果顺序拍摄的话，等于每次都要来重新租赁和聘用一遍，那浪费的钱就多了去了。

“但你不觉得，这样拍摄出来的，非常的有感染力吗？”科斯特纳当然是懂得正常的拍法的，他是故意要这么顺序拍摄，来求得最好的化学反应。

“第一，我会撤回西姆金斯，然后给你派一个更有经验的现场制片人来，她会负责成本问题。”罗纳德想了想，还是作出了决断。样片的效果很不错，所以科斯特纳并不是浪费钱还不出片。

所以要肯定他的拍摄方法，但是也要有经验的制片人来节制他，否则浪费的钱就太多了。

“第二……”，罗纳德拿过了剧本和拍摄计划，翻到了野牛奔腾，和苏族和科曼奇族战争的几场戏那里……

“嘶啦……”罗纳德用力就把这几页撕了下来，“这几场戏，不许顺序拍摄。要集中在一起拍，其他的我不管。”

“这……好吧”科斯特纳也没办法反驳了，这几场戏实在太贵了，不能按时交货的人，没法和投资人在这种地方辩论。

“几周后我会回来再次检查，如果成本和进度还没有得到控制，我会向猎户座影业提议暂停拍摄的，直到我们找到人追加投资……你明白吗？”

“好吧，好吧，不过你这次要给我派个尊重导演的制片人来啊，不能光控制预算的，拍电影可不是生产可乐。”

“放心，你好好拍，我给你派了波莉·普拉特，她可是和丈夫博格丹诺维奇离婚还能给前夫当艺术指导的狠人，绝对有艺术判断力……你好好干……”

罗纳德拍了拍目瞪口呆的科斯特纳。这下我给你派个最厉害的女制片人来，你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几个流动厕所，和移动冰柜，你们拍戏辛苦，做好保障是很重要的，冰淇淋是我们问旁边的空军基地采购的，保证足量。”

“我……”科斯特纳被波莉·普拉特的威名震摄，看来以后是不能再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了。

“谢谢你啦，罗纳德。”科斯特纳扶着停在拖车后面的流动厕所，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