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

罗纳德蹲在了甲板下面的机库内部，提升战斗机的升降机的后方。现场收音的话筒，伸到了升降机的马达前面。

机库的出口照进了印度洋上夕阳那特有的黄色光芒，逆光下，把甲板上的工作人员，映照的只有一个黑色的剪影。

“呜……”，升降机缓缓升起，逐渐把阳光遮住，升降平台上面的F-14A战斗机的剪影，也缓缓地消失在了镜头里，留下一片黑暗。

“锵！”，升降机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Cut！”

罗纳德和众人赶紧爬上再次下降的升降机，到了甲板上面。

夕阳的景色非常美丽，剧组抓紧时间抢拍。

罗纳德再次大面积的使用了夕阳下的逆光取景，2.35比1的变形宽银幕镜头，给巨大的战斗机，也留出了很大的空间。

在甲板上，雄猫的身影缓缓地从左至右滑过了取景框，足足用了十秒钟，整架战斗机都被收入了画面，才只能占据一半。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就快看不清楚的甲板上面，战斗机的金属颜色，在蒸汽弹射器发出的白色蒸汽的笼罩下，呈现一种神秘的色调。

“Cut”

罗纳德很满意今天的拍摄结果，梦中那种昏黄，美好，烟气笼罩的色调，果然是最适合拍摄眼前这个机器怪兽的。

“明天舰载机联队同意，拍摄飞机弹射起飞的镜头，希望到时候的天气配合。”

摄影指导金博尔对罗纳德说道。

“印度洋的天气转变很迅速，我们做好准备，拍摄的时间有限，企业号航母编队还有巡逻任务，我们最好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拍摄，我可不想再去找海军部长说情。”

金博尔笑笑，拍了拍年轻的导演的肩膀。托他的福，自己才能成为几十年来第一个在航母上实地取景的摄影指导。

“汤姆·克鲁斯，你能给我签一个名吗？”一个舰载机飞行员过来，不好意思地向汤姆要了签名。

汤姆愣住，然后笑着在他的笔记本上，给他签了一个名。

“哟，你也要签名啊？”地勤笑着打趣这位飞行员。

“我可是为了升值，说不定几年以后，这个签名就能值很多钱。”

世界上比明星的自我（Ego）还要大的职业，可能就是战斗机飞行员了，比战斗机飞行员还大的，那就是舰载战斗机飞行员。

万里挑一的素质，硕士博士的学历，让他们很难看得起这些扮演自己的，不学无术的演员。

汤姆·克鲁斯作为唯一的例外，靠着他的亲和力和之前电影的知名度，让飞行员们认可了他扮演的舰载机飞行员独行侠。

“Shxt！”

旁边的方·基默，和旁边的里克·罗索维奇不屑地骂了一声，他们就被飞行员看成笨蛋。

昨天有个飞行员，还带着看笨蛋的眼神，向他们两个低智商的演员解释，核动力的核是反应堆的意思，并不像核弹那样危险。睡在他们原来的铺位上，其实安静的很，是士官中能睡到的最好的铺位。

“我想给明天配合拍摄的官兵一些补偿……”罗纳德在和舰长和飞行联队长晚餐的时候，释放了一点善意，试图弥补昨天方基默违纪，造成的剧组和航母官兵之间的裂痕。

“别忘了，纳税人才是给他们发工资的。”舰长感觉到了罗纳德的善意，不过提醒他不要给的太多，以免引起参加拍摄和不参加拍摄的官兵之间的矛盾。

“一人十美元，怎么样？”罗纳德想了想，至少要给人买冰镇可口可乐的钱，明天要接近一千名官兵来做群众演员，把甲板和舰桥填满。

“哈哈，可以，通知厨房，明天做足够的冰淇淋卖给小伙子们。”

第二天，天空晴朗。

助理导演，正在给排的整整齐齐的海军们分配任务。

一大群穿着正宗海军制服的官兵，在甲板上围成一个大圈，罗纳德他们要拍摄独行侠独自击落三架敌机，和冰人安全的回到了航母上，受到大家的欢庆的镜头。

这就是影片最后的大高潮。

“大家听我说，到时候独行侠的战斗机会掉一个头，开到这里”，罗纳德拿起电喇叭，给在场的“群演”们说戏。

这些纪律部队的士兵，比一般的群演要好管理的多。

“然后独行侠回从登机梯上下来，你们簇拥着被击落后搜救回来的‘好莱坞’，和‘狼人’上去，当他们热烈的拥抱的时候，你们就围着发出欢呼的声音，现在我们来试一次。”

“开始欢呼！”

“嗷嗷……”

“Action！”

排练过后正式拍摄，一架F-14A雄猫战斗机，机头缓缓的绕了半圈，从取景框的右侧切入画面。一群水兵围了上去，大家都开始叫着独行侠的呼号。

汤姆·克鲁斯从登机梯上下来，就被簇拥着，尽情欢呼欢庆他独自打下三架米格28的功绩。

“2.35的变形宽银幕镜头就是好，这么宽的画幅，交代故事完全不用摇镜头，还有接近三分之一的画面可以留白。”罗纳德在摄影机后面用导演取景器也在看着场面，这种画幅真的非常适合拍摄大场面。

扮演“好莱坞”，和“狼人”的两位演员走了过来，狠狠地拥抱了汤姆·克鲁斯。他们一接战，就被米格的导弹击落，弹射后掉到了海里。要不是独行侠后来赶跑了敌机，搜救直升机不会那么容易把他们从海里救起来。

几百人簇拥着三位飞行员，向着另一边的甲板走去，那里是提前返航的冰人，和滑块，两位王牌飞行员终于要面对面，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罗纳德站在摄影机后面，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看到扮演“狼人”的巴里·塔布，那个聪明人在机场的戏里就戴着一顶草帽抢戏，这次他又想了个办法。

其他人都是背对摄影机，簇拥着独行侠走向冰人机组。

只有他一个，面对摄影机，和独行侠和他的临时雷达官巫师说这话，边说边倒退着走。

这种抢戏的方法很别致，不影响主角，也不影响构图和叙事，只是一个聪明的小花招，让自己的正脸，在银幕上又成功的多了几秒钟。

“Cut！”

罗纳德看向巴里·塔布，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演的很不错。并不追究他私下抢戏的做法。

塔布很高兴，作为戏份不多的配角，这样子在大制作里多露脸，肯定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看样子导演对自己的即兴发挥还比较肯定，被独行侠救起，肯定想和他多聊聊，倒退着走是符合常理的。

“很好，我们快一点，拍完下面的镜头，接下来还要拍摄战斗机起降的镜头，抓紧时间。”罗纳德向助理导演布置，开始紧张的重新架设摄影机。

“Action！”

很快，方·基默和汤姆·克鲁斯被推进了几百名群演围住的圈子。冰人在起飞前还在质疑独行侠不顾僚机的作战风格。但要不是独行侠舍身来救，冰人就会被五架米格28围殴，多半也要被击落。

镜头捕捉到了方·基默走到了甲板上胶布贴出的定点位置，开口说道，“你还是很危险，但是你已经通过了考验！”

“Cut!”

罗纳德无奈地叫停了拍摄，拿起喇叭对方·基默说道：

“基默，你记错台词了，照着剧本念。”

这是两位王牌飞行员和解的高潮戏，冰人会说，“你还是很危险，但是你随时都可以当我的僚机。”

这表示冰人认可了独行侠的战斗风格，独行侠也从呆头鹅的事故中吸取教训，不在抛开僚机独自出风头。独行侠到此，完成了角色的转变，成长为一个更好的战斗机飞行员。

“Action！”

“你还是那么危险……”

方·基默好像又忘词了，到了这里卡壳，然后他看向了摄影机。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忘词了。

“Cut！”

罗纳德开始生气，“要不要我给你做个提词板？”

“导演，我说不了这个台词。”

方·基默走近了罗纳德，双手叉腰。他歪着脑袋，方方的下巴好像一把铲子一样对准罗纳德，像是在挑衅。很有些古代猿人的风采。

“你说不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说不了。我不能向汤姆的角色低头……”

“你他妈的……”

罗纳德一阵气血上涌。

方·基默这是为了自己的咖位，不愿意自己的的角色，向克鲁斯的角色低头，他还想在结束的时候，冰人再次对独行侠说教一番，这样才能凸显冰人的角色，他还想和克鲁斯争一下。

冰人和独行侠，一直是对抗的两级。一个靠理智，靠教科书一样的飞行惹毛对手。一个靠直觉，在战斗中不思考，靠直觉行动。

两人到了最后和敌意战斗机的狗斗中，独行侠救了冰人，两人代表的风格也在这里和解。这才是一部商业片应该有的合理的情节高潮。

“你他妈的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把那句台词说完。”罗纳德不顾那残存的面子，指着方·基默的鼻子，让他回去拍摄。

“我不能保证我能说出来。”

“那你就一直说，直到能够说出来为止。”

“哼”，方·基默收起桀骜不驯的眼神，很不服气地走进了几百名群演的中间。

罗纳德盯着方·基默的背影，这个人很不聪明。

刚才巴里·塔布那样符合角色的抢戏，他不会说什么。像这样彻底推翻了角色和故事发展的抢戏，真的是蠢到了家。

难道自己会现场给他改变两位男主角的主次吗？

“Cut！”

“Cut！”

……

连续拍了十几次，每次到了冰人说话的时候，方·基默不是不说那句你可以当我的僚机，就是擅自改词。

罗纳德收起了表面的怒火，内心其实已经像沸腾的热水一样。

这个方·基默，仗着自己在派拉蒙CEO弗兰克·曼库索在高层会议上说了他几句好话，就敢在拍摄现场公然挑战导演的权威。

现在双方已经陷入僵局，不是他压倒自己这个导演，改了台词，就是自己压倒他，逼着他把那句台词说了。

“Action！”

罗纳德面沉似水，你不说，那我就继续拍，拍到你说为止。我不介意这个镜头来上三十遍，五十遍……

“换胶片”，金博尔大声的叫道。一大卷胶片被浪费完了，方·基默还是一脸不屑，他就是不说。

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基默的意思，在旁边小心地不说话，生怕被卷到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被当成替罪羊。

“罗纳德”，制片人布鲁克海默过来了，汤姆·克鲁斯也过来了，“这样不是办法，我们是不是找一下他的经纪人……”

“我们继续，拍到我需要的效果再说。”

罗纳德也没有理会他们俩，航母上没有直拨电话，来回电报传话太浪费时间。这种事情，其实就是双方意志的较量。

“哎”，汤姆·克鲁斯用力有右拳击打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掌，回到了站位的地方。

“小伙子们，冰淇淋来了……哎？”

航母的厨房，搬来了一大桶冰淇淋，准备给参加拍摄的官兵解暑，到了这里，却看到了大家僵持的场面。

“把冰淇淋桶放下，什么时候基默先生记起了他的台词，我们再吃。”

罗纳德拿起电喇叭，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布。

“轰……”，官兵已经被在又热有潮湿的甲板上呆了很长时间，眼看眼前的冰淇淋吃不到，上千人一起抱怨起来，发出了很响的一声。

“Action！”

方·基默脸色不善，周围的群演们，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丑。上千双眼睛看着他，只要他继续耍花招，就要把他按倒在地揍一顿的样子。

“你还是很危险，独行侠……”方·基默尴尬地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但是你随时可以当我的僚机。”

千夫所指，方·基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双腿发软，舌头发硬，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剧本里规定的台词。

对面的汤姆·克鲁斯露出了邪魅的一笑，他在这场男一号的魅力比拼中，最终大获全胜。

“胡说八道，你可以当我的僚机。”克鲁斯说完台词，上前搂住了方·基默，在他的背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Cut！”

罗纳德看到了金博尔给自己OK的手势。

“这条冲印，可以上冰淇淋了。”

“嗷……”水兵们开心的冲了上来，自觉排好队，一人一个圆筒冰淇淋，开心地舔了起来。

“呜……”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

印度洋的天气非常多变，马上阴云密布，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导演先生，飞行联队长让我问你，马上的雨势很大，是否还要起飞。”联络官詹姆斯中士过来找罗纳德。

“请转告联队长，谢谢他的好意，就算坏天气里能起飞，也不能拍摄到合意的镜头。”

罗纳德看着马上要下来的大雨，心里感觉很糟糕。刚才方·基默白白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今天日落前怕是赶不上良好的天气了。明天只剩一天时间，只有祈求上帝保佑，能够拍到合意的画面。

他看向走向舱室的方·基默，和扮演他搭档的里克·罗索维奇，这两个害群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