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萧雅做的，因为蔡老太对于吃饭的菜挑剔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换了很多厨子都不合她的口味，萧雅就找到了川地的名厨，学了将近一年，她亲自给蔡老太做饭。

开始的时候萧雅做的饭，味道和蔡老太想要的味道悬殊太大，一生从来不迁就任何人的蔡老太，却偏偏对萧雅这个孙女疼爱的紧，虽然菜不好吃，但她不想伤萧雅的孝心，就迁就着孙女，最后也慢慢习惯了，不过现在萧雅的厨艺已经大有长进了。

六个菜，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挨着赵凡尘坐着，萧雅并没有对狼的庐山真面目感到惊讶，只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吃了一些菜和小半碗米饭之后，萧雅就去睡觉了，留下三个男人，老柴买的酒是二锅头，后劲贼大，赵凡尘已经面红耳赤了，啃了一口鸡腿，道：“这酒后劲真他娘大！”

老柴经常喝这种酒，脸也有些红了，胳膊上的伤，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右手活动，从外面给自己买了一斤的油炸花生米，唯独狼面不改色，归然不动，一口鸡腿一口酒，似乎这才正和他的心意。

赵凡尘还记得在他趴在桌子上，醉倒不省人事之前之前说的话：“狼这王八蛋一定是装的，老子都看见你把酒灌进领林口了。”

只听见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师傅说喝酒要讲究心境！”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萧雅说老柴有小四的消息了，狼还在屋顶的躺椅上，昨晚喝完酒之后，他就一直都在那里，到现在了都还没有动过。

给赵凡尘煮了白米粥，碗里放了两颗小红的枣，喝过酒之后，喝一碗白米粥暖暖胃，在小镇子上的商铺里，萧雅给三个男人挑了几件合身的衣服。

一直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老柴才回来，他还是没有找到小四和狗娃，不过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阿杜应该早就知道我活着回来了，不过他忍着昨天晚上没有动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看来他是今天要来。”啃了一口香蕉，翻着小四留下来的那本全球经济发展概况的书，赵凡尘瞥了一眼大门外面，沉着脸道：“你今晚要是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找你，阿杜，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六点多的时候，阿杜果然来了，身后就跟着苗蛮子一个人，整洁的西装，领带打的很漂亮，皮鞋锃亮，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不是很高大，但很有枭雄的风范，带着一款瑞士手表，没有一点儿飞扬跋扈的苗头，相反倒是给人一种和善的感觉，最起码看起来很顺眼，也许是这么些年摸爬滚打里，积淀下来的东西，身后的苗蛮子还是那身苗装打扮。

阿杜进来之后，瞧了一眼赵凡尘径直坐在他的对面，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道：“这茶还是赶不上露水泡出来的神韵，不过也还不错，是雨前的新茶，我一直都喝不惯这茶的味道。”认真仔细的看着杯子里飘着的茶叶，阿杜道像一个精通茶道的资深人士，接着道：“这茶这么泡，确实有些可惜了。”

“是吗？我倒觉得茶的味道刚刚好。”掀开盖子，赵凡尘又往茶壶里放了一小撮茶叶，两个人之间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儿敌人相见的紧张气氛，反倒像是两个对茶道爱好很深的老朋友。

“我从二十岁开始走到今天的位置，用了很长的时间，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卖你，有时候朋友比敌人更加危险。”阿杜的表现总是会让人觉得惊讶，尤其是他有些和煦的脸上那种风度，

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也许你并不理解朋友的含义。”吹着杯子里的茶叶，赵凡尘确实很喜欢这种茶的味道。

“或许是吧，我从来不喜欢打架，但有些事情却必须要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阿杜对有些事情很在意，他的弟弟阿宾废了，他不在意，也不意外，但并不代表他不在乎。

“同意！”对阿杜说的这句话，赵凡尘是深表赞同的，暴力手段有时候真的很奏效，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三件事儿，第一，打残阿宾的人和你，我都不打算放过，第二，和我抢饭碗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第三，其实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我看到你的时候，就像看到我当年的自己，不过你可能就会到此为止了。”阿杜站起来了，伸手松了松领带，几十年的上流生活，让他很注重仪表，还有说话的口气，望着赵凡尘，他突然笑的很惋惜。

“我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种人，我现在能看到的是，你我的起点和终点都不一样，甚至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相似，不过，你还欠着我一样东西呢！”略微清秀的脸旁庞上，沉着冷静的很让人咋舌，没有张扬，没有浮躁，眼神里有一些伤痛和愧疚，赵凡尘依然坐着，喝着茶。

“哦？看来你我是各取所需了，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你全身上下会有二十把狙击枪瞄准你致命的要害，你随时都会死。”阿杜一向都是谋而后定，在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对于他来说充分的准备着，是很有必要，就像当年第一次去缅甸的时候一样。

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赵凡尘慢条斯理的道：“这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虽然你带来的人很多，但有些事情总是会发生那么一点儿意外，但却是足以致命的。”

阿杜身后的苗蛮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瞥了一眼院子的四周，不过随即又给否定了。

驰骋云南和缅甸这么多年，阿杜没人敢惹他，在云南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恨他，明面上还不得不卖给他面子，但一向自认为这么多年修养出来的内涵和近乎自负的胸有成竹并非装腔作势。

阿杜很喜欢别人又恨又惧的尊称，他不会在乎那些人暗地里如何咒骂他，从当年的小渔民到今天名震东南的阿杜，他见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儿，他不会把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放在心上，只会记住应该记住的人，他已经不需要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了，当然除过和那些大人物的女人偷情。

下面人解决不了的人就交给苗蛮子，昨天苗蛮子没有废了赵凡尘，也没有废了老柴，所以他决定准备好一切，亲自见一见，那个在西安已经名声大噪的赵凡尘。

一点儿也不记恨赵凡尘，相反倒是很欣赏，二十几岁就能有这样的成就，似乎比当年的他强了很多，他很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走多远，能爬多高，不过很可惜，阿杜还是决定动手解决这个他极为欣赏的人，因为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信奉着只属于自己的人生信条，话绝对不可以说绝，事情却可以做绝。

“好像迄今为止还没有那一句威胁我的话，那一个威胁我的人让我记住，并且现在还活着的，威胁的话，我这辈子听得太多了，已经不想再听了。”阿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抬起头来瞥了瞥屋顶那把还在摇晃的竹制躺椅子，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很让人费煞思量的表情，道：“我很奇怪，你到底有什么样的依仗和底气说这样的话，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人，对于这一点，我只是猜测而已，年轻人都喜欢冲动，但往往冲动的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这个你倒可以试试，其实你说对了一点，我不喜欢冲动，从那一晚开始，我彻底告别了冲动。”不知道是嘴里茶叶可涩的味道还是心里泛起了苦涩的涟漪，嘴里苦的舌头都麻了。

老柴只是盯着背着苗刀的苗蛮子，站在赵凡尘的身后，那个原先处事狠辣有余，沉稳不足的土鳖，似乎成熟了不少，男人总是在伤痛和苦难里成熟起来的。

“哈哈…..有意思，很有意思，不过我的话说完了，我倒是很想试试。”阿杜很少笑的，大笑的时候更不会有，他说完看都不看赵凡尘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在踏出第二步的时候，他的脚步滞留了下来，两条眉毛皱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缓缓转过身子，不过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足以让他在任何会随时发生的意外情况下保持镇定，望了一眼院子的四周，接着就把目光停留在了赵凡尘的身上。

终于，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料的那样如期进行。

苗蛮子的脸色一变，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那根本就是办不到的事情，那二十个人都是军队里出来的尖刀，而且还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有人能够杀死他们，苗蛮子不奇怪，但杀死他们二十个人，不会折腾出任何一点儿动静，苗蛮子不会相信，因为他认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一点让阿杜很费解，狙击枪没有像预先设想的那样把赵凡尘打成筛子，一枪都没有响，那二十个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根本就不可能背叛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同一时间都死了，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苗蛮子都做不到。

往往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以后，才会更来的让人出乎意料的惊讶，阿杜虽然很费解，不过到了他这个层次即便内心惊讶得无以复加，也不会有丝毫表现在脸上的，越是危急的时候，反而越显得沉着。

“你又让我再次感觉到好奇，这种感觉已经十多年都没有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还活着吗？”阿杜依然保持着多年以来养成的风度，见惯了大风大雨的他始终都是那个名震东南的阿杜，转身回来又坐在赵凡尘的对面， 这次他没有喝茶，只是笑得有些深沉。

“一切皆有可能，他们的生死，对于你来说，恐怕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吧？”仰起头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天空，赵凡尘突然没有任何来由，毫无任何征兆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井里的青蛙，看不到到更广阔的天空，是因为它不想跳出来，我的眼光一直都很短，只能看到眼前的那么一点点。”这句话确实来得有些突兀，来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你是在嘲笑我吗？”阿杜一辈子最受忌讳的就是别人的嘲笑，你可以骂他，甚至可以当面让他难堪，这些他要是心情好的话，都能接受，但唯独嘲笑，他双手交叉，微眯着眼睛，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

“你要是想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不想解释什么，也没有必要解释，赵凡尘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因为现在我要说不是你肯定不会相信，我要说是，你就觉得我是真的在嘲笑你。”

“看来我只能这么认为了，苗子！”阿杜确实已经生气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苗蛮子。

苗蛮子往前踏出一步，老柴也往前踏出一步，不过苗蛮子却没有动，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脸上有些惊讶，不可思议，他斜着眼睛看着屋顶。

此刻在屋顶上前一刻还空着的那把竹制的躺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着一个人，闭着眼睛，竹椅子轻轻的摇晃着，频率很稳定，苗蛮子的瞳孔一缩，他甚至没有看到这个人是何时出现的，寡言少语的他，嘴里只吐出了几个字，道：“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