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怀玉便起来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

八月初九，良辰吉日，太子将即位于东宫显德殿。

自六月初四后，这一天大家不知道盼了多久了，一开始是秦王府的人盼着，到后来，基本上所有人都在盼着了，连皇帝李渊都盼着早点内禅退位，事实已如此，早点完成这个仪式，所有人也都安心。

过往的那些也就都翻篇，从此大家也能往前看。

今天既是太子的大日子，对所有原秦王党来说，也是他们的大日子。两个多月了，太子还没有对玄武门拥立之功的心腹文武们论功行赏，大家都知道，早晚会封，可也都想早点封。

落袋为安嘛。

“二郎今天真俊。”

情人眼里出西施，今天一早樊仙姬就来为怀玉更衣，昨晚她过来拜见了未来公公，得到老武的点头，晚上被大姐玉娥留下，大姑子小弟媳聊了半夜。

“看你眼睛肿肿的，昨夜跟我大姐一起没睡好，不习惯？”

“去吧。”樊玄符收起心神，微微一笑，“我一会收拾好了也要去东宫朝见太子妃。”

“我打小就是我姐带大的，能不亲么。”怀玉笑笑，“你对你弟弟们不也非常亲么，之前还为他们斩了七个勋贵子弟的坐骑呢，满长安的人都知道，樊大娘子最疼爱弟弟了。”

今天长安城大街上，人格外的多，在京大小官员都要参加这隆重盛大的新皇登基大典，还有地方上赶来的官吏，诸藩部落首领、使节等。

做为五品官，穿着玄冕的怀玉，今天也只能站的很后。

戴上三旒冕冠，怀玉甚至有几分自己成公侯的感觉。

禁军把工匠带来广场燃放烟火，

段纶请皇帝与王公们到宫楼上观看烟火表演。

红的、紫的、绿的，好几种颜色。

李世民笑着准了。

“纪国公你这九旒九章的衮冕才真正精神威武呢。”

等来到东宫外，这里早就有点人山人海的感觉了，无数官员，还有大量的侍卫随从仆役。

“这么重要的日子，阿耶也不回京来。”她叹气，樊兴领兵在外不得归，也让提亲之事一直耽误着，这让她很心急。

天子登基、祭社稷、告宗庙、遣将出征、天子亲征、成人娶妻、元旦大朝，都穿这套衮冕。

怀玉没资格上宫楼，只能在一楼殿廊下观看。

相比之下，一品官员是九旒九章，也是衮冕，二品的是七旒七章的𫜁冕，三品则是五旒五章的毳冕，四品是四旒三章的希冕，到了怀玉这五品，就只剩下三旒无章的玄冕了。

“大娘子今天真美。”梳妆的丫环道。

怀玉走后，樊玄符回到府里开始妆扮。

旁边的人怀玉大多不认识，老实的坐那喝酒吃菜。

······

怀玉早早出门。

做为参加登基大典的臣子，怀玉如今是五品职官，还有五品的开国男爵，今天他也要穿上最隆重的礼服。

樊玄符看着穿了整套冕服的怀玉，痴痴的发着呆，眼里都是小星星，唐人结婚，普通百姓会借服，穿上吏员的绛公服。而公侯们穿冕服，五品以下借穿玄冕。

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大家都早早的赶来，生怕误了时辰，有些住的远的，来的更早。

看着拢起的发髻，看着一支支金翠花钿插在头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笑了，

在他身后百官中，谏议大夫魏征却阴沉着脸，他刚从河北回来，成功的安抚了河北山东建成元吉的旧部，李世民也如约的加封他巨鹿县男爵。

“是吗？”

比起平时朔望朝参时的朝服还要高一级的礼服，头上是玄冕，跟皇帝的冕冠类似，但只有三旒，身上的大袍衫上则没有章纹。

段纶进献的是烟花。

“我先走了，今天可不能失仪。”

怀玉之前在神机坊教匠人们时，也说过火药的应用，其中就有制作烟花，如何把烟花炸上天，加入铜粉铁粉等不同材料，还能让上天炸开的烟花绽放出紫红绿等不同颜色等。

樊玄符看着他这身，有些恍忽，好像此刻已经是他们大婚之日，洞房花烛之时了。

做为荣国公府的代表，樊玄符一会要穿上钿钗礼服，九钿，她爹是从一品，所以她可以在头上插九支金翠花钿。

那砰砰砰的爆响，然后漫天绽放花火，有如神迹。

怀玉一到，上司军器监段纶便叫他过去了，他现在班位已经不在中书省供奉班了，而是按品站班，是五品班。

宫宴很热闹，只是怀玉坐在殿门口，旁边人也都不熟，又不敢造次，倒纯粹就是个凑数的了。

他没想到，这几天他不在那边，段纶居然悄悄的搞出来了烟花，还要在今日这盛典上燃放庆贺。

怀玉特旨入殿赴宴，敬陪末座。

段纶拉着他一起聊天，特意的交待了他不少今天这大场面该注意的规矩礼仪，这对怀玉帮助很大。

李世民在东宫的显德殿即位，皇帝李渊并没有前来。

“陛下，今日大喜之日，军器监有份礼物要进献。”

樊玄符想到自己将来大婚之时，就将穿这身嫁给二郎，不由的更喜了，那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

等大典结束，新皇下旨，东宫赐宴。

这是许敬宗给他出的点子，这家伙知晓火药能造烟花后，便向段纶提议赶紧造一些出来，在今日这样的盛典上燃烧，为新皇献礼庆贺。

路上，官员越汇聚越多，还有不少人主动来跟怀玉打招呼。

殿中熟人不少，如翼国公秦琼，这会就在太子近前，还有武士彟，上次他去咸阳没碰到他，他回长安雍州衙门处理公务了，今天也坐的比较靠近，还有宿国公程咬金，也是在秦琼旁边。

武家的老族长武士棱今天也在，他这四品官比怀玉要靠前不少。

······

今天是太子登基大典，李世民要穿衮冕，按唐武德制定的服制，这是皇帝仅次于祭祀天地神灵时所穿大裘冕的礼服。

诸多大臣们也都惊叹着，有人道，“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掌心雷吧？”

又不敢有半点乱来，老老实实的跟着走流程，几乎折腾了一天。

穿上宽袖对襟衫、长裙、披帛，樊玄符越看越满意，甚至已经有些迫不急待的要嫁人了。

段纶很得意。

“哦？”李世民今天也喝了好几杯酒，满面红光。

像怀玉这样封爵贵族，成婚时就是穿这套玄冕。

夜色里，神机坊工匠们点燃烟花。

李世民满面红光，满脸笑意。

冕冠前后各有十二条白珠串成的旒，衣服有十二章纹。

而五品官以下，则没有冕服，只能穿朝服。

今天的场面确实隆重，只是对于武怀玉来说，并没能进入殿中，光听那些人传旨喊话了。

樊玄符虽非诰封外命妇，但也早得到了宫里的旨意，今天也要进宫去朝见太子妃的，她代表的是荣国公府的女眷。樊兴如今虽是国公，妾也纳了许多，却一直都没有再娶续弦，这府里当家的自然就是樊玄符。

今天这宫宴，能参加的不是王公宰相，就是侯伯尚书侍郎们，或是外国使节，普通五品还真连进殿的资格都没。

“二郎今天这玄冕一穿，真是格外精神啊。”段驸马赞叹道。

“这位年轻贵人是谁？”

火树银花，确实灿烂。

想着什么时候结束早点回家，看到纪国公段驸马站了出来，

上次李世民亲自出城夜袭突厥，扔掌心雷很过瘾，狠狠的打压了突厥人的嚣张气焰，十分高兴，不仅把武怀玉直接提为少监，还给军器监上下都有赏赐，段纶也得了赏，这让从益州回来后坐了几年冷板凳的段纶非常高兴，把怀玉当成他的福星了。

观看的百官们都仰头呆呆的看着，尤其是一些藩邦外国的首领、使节们，更是目瞪口呆。

“一直聊天，大姐跟我说起你小时的顽皮事，还说那年你风陵渡落水，被道人带走然后就没了音讯······大姐是真疼伱。”樊玄符有些羡慕武家姐弟的关系，这一家子非常的相亲相爱。

时辰一到，宫门打开，验符入宫。

随着一声声尖啸，那些烟花真的窜上了天，虽然窜的不算高，却也成功的凌空炸声，然后绽放出朵朵烟花。

“终南隐仙逍遥子关门弟子，大陵县开国男、押千骑营使、检校军器少监、医院镇将，如今的红人。”有人一眼就认出这位年少得志的郎君。

宫楼上，许多官员都在赞叹这烟花的绚烂，也赞扬着新皇。

怀玉这大陵县男、军器少监居然得到一位内侍传旨，得到了入殿参与宫宴资格，引来旁边一群五品官员们的羡慕妒忌恨。

许多官员看到怀玉如此年轻，却头戴三旒玄冕，都很是惊讶。

魏征走了上前。

“陛下，臣魏征要弹劾军器监段纶，以及少监武怀玉、监丞许敬宗等，国家设置军器监，征召工匠、授派官吏、调拔钱粮、耗费材料，是为了做出于国家有用之物，而他们却做出这些奇技淫巧之物，徒耗钱粮物力，只供人娱乐，这岂是人臣所应当？

臣请追究段纶武怀玉许敬宗等军器监官员之罪，并严查军器监上下！”

“陛下刚登基，便有人开始费尽心思谄媚奉承，此例绝不可开，必须从严惩治，以敬效尤！”

魏征站出来，当众狠狠的参了军器监一把，指着段纶，口水都喷了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