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季天虞悠悠转醒，看着趴在床边的寂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

寂灭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是的，我一直在。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

季天虞轻轻摇头，“好多了，孩子……保住了吗？”

寂灭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保住了。”

季天虞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寂灭看着她，心中一阵绞痛。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对季天虞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打击，也是一次巨大的伤害。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夫人，对不起……对不起……”

季天虞闻言，侧转身体，背对着寂灭。

“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从你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明知是错还将错就错。”

“而且……我都知道了……你给我下过药，叫噬心对嘛?”

揣着明白装糊涂度过的每一天都极其难熬。

她不想装了。

寂灭瞳孔猛的收缩，惊讶过后又瞬间领悟，笑出了眼泪，是自嘲，也是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怪不得……

嘶哑着声音道:“夫人……很早就想起来了，有多早呢！早到什么时候呢！夫人真是聪慧，把我都骗了，嗯！”

季天虞闭上眼睛，泪珠顺着鼻翼滴落在枕头上，“寂灭……我很抱歉啊！浪费了你的良苦用心，我也不知道你要的东西在哪里？”

寂灭听着她的声音，知道她又哭了，可他还是将伸出安慰她的手缩了回去。

她知道了一切，好似他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那夫人是……是想回到綦连山身边吗？”

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他终归还是成了为爱缩头的乌龟，胆小又多疑。

“我……”

季天虞刚要开口，就被寂灭打断了，他怕得到肯定的答案，用话语来掩饰内心的害怕与慌乱。

“暂且别说了，我不想听。“

“夫人既然醒了，就不要想太多，好好的养养身子，等夫人好了，夫人想怎样都可以。”

杀了他都可以。

他温柔的笑了笑，起身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又摸索着放了一颗药进去。

死死掐了手掌几下，才止住了颤抖。

端起来走到床边，扶起季天虞靠在床头，将水杯递到她嘴边。

“夫人，喝点药吧！对身子好。”

这一次，她看清了，寂灭确实在水里加了东西，带着似许忧伤问道。

“你要给我吃什么，噬心吗？”

寂灭手一抖，水杯里的水晃出了几滴。

他连忙伸手去擦，攥紧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

“夫人……这只是安胎药，对你还有孩子好的药，不是噬心。”

寂灭眼眶发红，像是被气狠了，可还是忍着被她误解的痛，试了试水温，喂到她唇边。

季天虞却将头偏转开，“你喝一口，不然我不信。”

寂灭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苦涩，但最终他还是听话地喝了一口，然后将水杯再次递到季天虞嘴边。

“你看，我喝了，这真的是安胎药，不是噬心。”

季天虞闻言，眼角滑落一滴泪，偏过头去看他，将药喝了下去。

寂灭轻轻地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俯身上倾，看到了她睫毛上有泪珠。

季天虞往后缩了缩。

寂灭固执己见，捧起她的脸，浅浅亲在了泪痕上，咸里夹着苦味。

“夫人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然后仓皇的逃离了房间，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般。

寂灭离开了房间，季天虞却并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窗外。

她想到了寂灭的种种好，也想到了他们之间的误会和矛盾。

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能怎么办？

她没有任何退路，甚至她只能依附于寂灭而活。

“呵…呵呵呵……呵呵……”

“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

“丢在一个除了爱他还是爱他的地方。”

季天虞捂着脸笑了出来，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她哪也回不去，哪也去不了……

她以为她终于活出了人样，却原来……

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从孤魂野鬼到行尸走肉，人形木偶是她最后的归宿了。

她该怨谁，她谁也怨不了。

季天虞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反反复复，最终累了，躺下睡着了。

寂灭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为何还会被季天虞发现。

一墙之隔，月光不厚此薄彼，却无法穿透那堵厚厚的墙，照不进他们的心防。

一月后。

九国对天乾步步逼近，天昊旻再次请寂灭出山，寂灭顺势而出。

临行前。

寂灭站在了他们朝夕相伴的爱巢前，如今里面只住了一下个她，而他多日来都宿在书房。

他们已经一月未见过面了。

实则每日深夜，他都会偷摸进去，躲在黑暗里描绘她的轮廓，她的脸色苍白到透明。

他不好过。

她比他还不好过。

手抚在他小腹上，三个月了，还看不出弧度，与她的身形一样单薄。

他轻抚着，无比折磨与难以抉择。

他从未奢求过这个孩子的到来，得知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活路，他细思极恐。

他想要与她共同孕育一个生命。

如此……他们就能羁绊一生。

还想利用这个孩子让她活下去，如此他就彻底失去了与她诞育血脉的可能。

羁绊一生也不复存在了。

寂灭思索了半晌，秋风瑟瑟，冷落了一地。

“夫人，我会为父亲报仇的，你能否信我一次。”

寂灭闭上眼，抬起手，想要推开房门，却最终放下了。

“等我回来，夫人！”

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再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终是狠下心，大步流星地走了。

“寂灭……”

身后传来她柔弱而颤抖的呼唤，他惊喜回头，空留一地落叶与愁俱碎。

季天虞偷偷站在窗后，自然听见了寂灭的话，也看到了寂灭回眸一瞬的喜悦与悲伤，不舍与决绝。

她惨然一笑，身子顺着墙壁滑落，倚在窗棂上，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若我彻底死了，能不能放过我？”

这话她都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对寂灭，对自己，还是对那个好似从未出现过的男人。

她颤抖着手，想去抚摸小腹，却又怕伤到了孩子。

“孩子……孩子……”

她苍白的唇微微颤抖着，眼中满是迷茫和恐惧。

“你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季天虞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和期待，她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予自己一些安慰和力量。

“娘亲会保护你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