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四年春，西焱一举攻下北玥半壁江山。

季天虞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对着下面如潮水般涌来的西焱军队喊道。

“哀家原话，不可伤害百姓，不可奸淫妇女，不可私闯民宅，违令者军法处置！”

百姓才不在乎谁做皇帝呢！只要有利于他们，皇帝谁做都一样。

“诺！”

燕寻殇一愣，随即应下。

当天，北玥国都城破，燕寻殇率领西焱军队长驱直入。

季天虞穿了一身铠甲，一头长发用紫金冠半束头顶，半边披散下来。

带着军队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北玥皇宫，把金銮宝殿视为自己府邸。

“皇帝陛下，哀家来了。”

北玥皇有种被俯视的感觉，从下而上的俯视，眉头一皱。

“小小妇人，敢如何对朕？”

季天虞仰天大笑，“哈哈哈！”

“原来哀家走到这一步，还是会被种马一样的男人鄙视，既然如此，哀家就杀光北玥皇室，让其寸草不生，我看谁敢放肆！”

她的话语凌厉，杀意随着每个字的蹦出聚满整个宫殿

北玥皇室男人不少，但一个个早被季天虞吓破了胆，不敢回答。

“皇嫂，可否让我来！”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殿门，金光闪闪的贵妇人，如阳光一般温柔而刺眼，复杂的看向北玥帝。

季天虞思考了一下，西焱韬的三皇妹，越国大长公主西焱芸，开元三年入北玥和亲，是为安贵妃，五次怀胎，小产三次，生育一子不足月而殇。

皇帝急步走下台阶，拉住安贵妃的手。

“芸儿，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回去！等朕。”

安贵妃眼里都是复杂 ，有爱有恨有厌恶，她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才是毁她一生之人。

甩开北玥帝的手，猛然后退，仿佛北玥帝是什么脏东西。

指着北玥帝歇斯底里道。

“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是你惧怕我皇兄，杀死了我的孩子，一次又一次。”

“你说你爱我，你真的好爱我啊！哈哈哈！”

北玥帝脸色一僵，“朕是北玥的皇， 一切都是为了北玥考虑，我会补偿你的，除了孩子。”

安贵妃平静道:“陛下觉得，我在意的是有没有孩子吗？”

“在我身上发泄欲望的是你，让我有孕的是你 ，说爱我的是你，杀死我孩子的也是你，你不想我有孩子，你为什么要碰我。”

“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丧子之痛！”

“我一直以为是我身体不好，留不住孩子，民间偏方、祖传秘方，我喝了二十年，身体都喝坏了，我才知道，寓意多子多福的椒房，是麝香泥涂墙壁，所有人都知道，唯我不知道，阖宫上下都瞒着我。”

“可你每次都告诉你，‘芸儿，我们会有孩子的”，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安贵妃疯笑了一会，平静的走向北玥帝，抚上北玥帝的脸，饱含深情的说了一句。

“哪怕知道你如此对我，我还是好爱你啊！”

北玥帝眼里有泪花，“你真的爱我！”

“真的啊！这都不真，如何算真。”

北玥帝闻言一把抱住了安贵妃，“芸儿，你相信我！给我一次补偿你的机会！”

安贵妃:“好啊！我真的真的爱你 也是真的真的想让你死！”

她的话语从深情到尖锐，“噗”一声，手中发簪没入北玥帝的胸膛。

“陛下，有的错，唯有死亡可以忏悔。”

“陛下先走一步，去问问我们的孩子 ，有没有后悔投胎在我肚子了，被自己的父亲杀死。”

这一幕的发生，让北玥群臣一时反应不过来，外贼没打跑，先内讧了。

“陛下教过我的！打蛇打七寸，杀人刺心脉，我是不是很听话。”

安贵妃蹲在地上，将北玥帝揽入怀里，血流在了黄色宫裙上。

北玥帝笑了一声，“芸儿……还如初见时聪慧。”

安贵妃扶住发簪，“是吗？我 一直都很聪慧，只是在你面前，聪慧和愚蠢，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记得你爱我的样子，不记得你杀我孩子的样子。”

安贵妃笑着笑着就哭了，拔出发簪，又刺入北玥帝的心脉，这次是真的死了。

安贵妃说完，拔出匕首，狠狠的刺入自己的心脉，倒在了北玥帝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嫂，我想回家了。”

季天虞眼中闪过泪花，“好，我带你回家！”

蹲在地上，将安贵妃抱了起来，身穿铠甲的太后，抱着为西焱和亲三十载的公主，一步一步走出北玥宫廊，血滴落了浮雕龙的眼睛。

“皇嫂……听过未央吗？”

西焱将士齐齐跪在地上，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万物复苏的季节，和亲公主踏上了回家的路。

季天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听过，陛下说我很像她，认为我就是未央。”

“不…你不是她……她没有你坚强。”

“同为公主……我没有你勇敢……皇兄也没有。”

话一落，她手垂了下去。

季天虞脚步顿住，看向晴空万里的天，吸了一口气，高呼。

“恭请！越国大长公主回朝！”

燕寻殇带头随呼，“恭请！越国大长公主回朝！”

季天虞一边走，一边高喊。

“魂兮归来，维莫永伤! ”

西焱将领随呼，声回红墙，震九天。

开元四年夏，北玥纳入西焱国土，季天虞为笼络人心，北玥帝依然按帝王礼俗厚葬。

西焱芸尸身用秘法保存，运回西焱，葬入西焱皇陵。

季天虞把未央放在了西焱帝的棺木左侧。

这样也算全了他们的一场痴恋。

“太后如此做，待太后百年后，陛下身边就没有您的位置了。”

季天虞看着威严肃穆的皇陵，平静道。

“我始终都觉得相爱才能成婚生子，葬在一起，可皇家的人注定是身不由己。”

“越国大长公主是，陛下是，我也是。”

“我答应了越国大长公主要带她回家，也愿意成全陛下年少不可得的爱。”

“我还年轻，百年很久远，我也不想葬在冰凉的地宫里，皇城里已经够冷了。”

张德海在西焱韬葬入地宫的那天，就自请去地宫守灵了，算一种自保手段。

他愣了愣，冷吗？确实冷。

皇城埋葬了陛下的痴恋，也埋葬了越国大长公主的爱，或许也埋葬了这位年轻太后的美好年华。

也埋葬了他。

季天虞在微风中对上了张德海的眼，略带迷茫的说道。

“张公公，我想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大一统国家，你觉得我可以吗？”

张德海虽在地宫里不问世事，可她的事迹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了。

一年半就拿下了北玥与南戎，用最少的将打最好的战 ，除了皇室，两国百姓都得到了她的厚待。

“别人不可以，太后一定可以。”

张德海拿出贴身的令牌给季天虞。

“太后！此是魑令，与太后手中的龙令合在一起，就可随意调动魑龙卫。”

季天虞拒绝道:“这是陛下留给张公公的，我岂敢私占。”

张德海:“陛下让咱家保管，是希望咱家能在合适的时候帮助太后。”

“太后已可独当一面，咱家也能在皇陵守着陛下，等待死亡来临。”

“咱家会在地宫为太后祈福的，祈祷太后心想事成。”

季天虞朝他弯了弯腰，“哀家在此谢过张公公，张公公缺什么，可随时传信，我会让公公安度晚年的。”

张德海慌忙跪在地上，“太后言重了，这是咱家该做的。”

一刻钟后，张德海看着远走的凤辇。

“干爹就这样给太后了。”

“小福子，咱家老了，不想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太后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却是实打实的慈悲为怀。”

上任国师言，会有一女子带领西焱走向更宽广的天地，他与陛下见到季天虞的第一眼，有个声音就告诉他们，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贵不可言的女子。

陛下才愿意封她为贵妃，为后，把西焱交给她。

陛下不是把爱给她，是把西焱江山托付给她。

她也确实没让陛下失望。

“陛下，让咱家看一眼大一统的天下，就去地下陪您，将盛世长安告诉你。”

他慢慢地把眼闭上，感受微风，他的陛下听到了。

季天虞看着手里的令牌笑了笑，“让人回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