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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作者:尘都乞儿 | 分类:历史 | 字数:563.2万

第708章 天下熙熙(四十二)

书名:盛唐破晓 作者:尘都乞儿 字数:2121 更新时间:2024-10-10 15:21:35

河东道,蒲州,刺史府别院。

狄仁杰结束一日巡查,返回别院。

虽说河工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名义,但他也不敢马虎,毕竟是干系数以万计生民的存亡大计,既是来了,总要目见耳闻,严加督促,夏日汛期一至,滔滔黄河水,可不会管你狄相爷来走一遭的真实意图,该决堤仍是会决堤,该溃坝也是要溃坝,他高居庙堂,不怕官声蒙污,洪水面前,小民却毫无反抗之力。

一日奔波,马不停蹄,狄仁杰走了不少地方,用双脚丈量了几处堤坝,他能看出地方官府的突击作为,着实花了不少心思,然而情形仍旧不容乐观。

不少地方的工事只是夯土,随着河流侵蚀,脆弱肉眼可见,高度也比现在的水面线高出有限,能否经住雨季考验,尚在两可之间。

在州府交界处,他所看到的,更是骇人听闻,上游州府刻意加固两岸,而不做任何疏浚,也不设置堤坝,似是有意识将洪水引导向下游,下游州府也不甘示弱,沿着边境,修筑疏导渠,河渠修到自己这边地势更高处为止,显然是要反将上游淹成wāng yáng泽国,简直就是以邻为壑的生动写照。

一路行来,一开始他还会喝令提点,到后头怒气填胸,破口大骂,再往后,已是木然无言。

河东道吏治涣散,蒲州刺史赵芬统御协衷无能,州府各行其是,俨然已成大害。

侍女奉上一盆热水,狄仁杰将满是水泡的双脚放了进去。

“嘶哈……”

热烫来袭,狄仁杰整张脸皱成一团,闷哼一声,才适应了水中的温度,心绪也被烫平下去。

调整地方要员,干系朝中大局,非他所能独断,再如何气怒,都是于事无补。

当务之急,还是将蒲州通商府的案件查清,早些回朝交代,再谋其他。

“狄春,晚些时候,你带上些人,再去蒲州通商府探上一探,找找那个负伤文士的踪迹”狄仁杰沉声吩咐,“若是找不到,便在附近找地方潜伏下来,监视通商府的一举一动”

“是,主人”狄春应命而去。

狄仁杰龇牙咧嘴泡完脚,起身去了书房,有幕僚呈上一封家书,是他长子狄光远快马兼程送来。

“唔,你下去吧”狄仁杰伸手接过,端详着封皮上长子的笔迹,思量了良久,才撕开漆封。

信件篇幅不长,问了安好,又简略说了些家务,到了末尾,用数百字的笔墨,长篇大论,说起了朝中新近得到重用的一员朝官。

“……乔知之博学广才,沉稳厚重,仕途蹉跎,为春官衙门仪制郎中,后经上官昭容援引,拔擢侍郎……受命未久,协理贡举之事,处事精干,为人练达,朝野称之……”

狄仁杰眉头深深蹙起,这封信,诡异之处颇多。

他与长子一度因政治立场而彼此疏离,才修复不久,甚少有书信往来,更不会在信中提及朝中官员这等敏感之事,又何况,长子作为权右相心腹,何以对上官昭容线上的人满口溢美之词?

思来想去,仍旧不得要领,狄仁杰揉了揉额头,奔波整日,精力有些不济,叹息一声,“老了”

将信件看了又看,放在烛火边引燃,火苗飞舞,很快便化为飞灰。

枯坐良久,才返回卧房安歇。

蒲州通商府衙门,原是鸿胪寺下属的外藩会馆,供客商歇脚集散,四周聚集了不少的货栈和车马行。

来往有穿金戴银的富商大贾,有奇形怪状的外藩,也有衣衫褴褛的苦力,最是鱼龙混杂。

时近正午,通商府门房守卫撤掉一半,轮流用膳午休,衙门中的绿袍属官和缁衣吏目们,三三两两走了出来,下值回府。

人丛中,有一个绿袍官,年过不惑,面色严肃,瞪眼抿嘴,行走间挺胸抬头,迈着四方步,一摇三晃,颇有威势。

旁边众人,缁衣吏目都是让到两边,让他的四方步得以充分施展,品级差不多的绿袍官,也都给他三分颜面,主动避开,要么快上几步,先行离去,要么便站下了,逮着个属下靠到边上,故作严肃地谈lùn gōng务,将正中央的表演场地,都留了出来。

无他,此人乃是通商府郎中齐冲的内兄,顺着裙带得来的官职,虽没有什么本事,但也不曾招惹麻烦,只有装腔作势这么一个恶习,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绿袍官对自己的震场效果是很满意的,紧绷的脸上忍不住飘过一丝笑意,兴致愈发高涨,扭着腰,抬着鞋底,一步步走得扎实,眼看着前头就走出了门房,有五级台阶向下,他加上了小心,这等地形,走官步难度颇高,一不留神,扭伤脚踝倒是其次,坏了本官的官人体统,可是大大不妙。

“嗖”一声破空声响起。

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子落在台阶上,刚好送到了那绿袍官脚底下,一脚踩上去,嘎贝儿一声脆响,脚腕几乎对折。

“嗷嗷”

那绿袍官扑街倒地,引颈嚎叫起来,尖利可怖,扯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声。

众人登时慌乱作一团,一窝蜂围拢上去嘘寒问暖,还有几人快步跑了出去,去延医问药。

“莫停,往前走”

两个扛着麻包货物的苦力在这里走过,前头那个脚步才只一顿,后头的喝令便传了过来,他的脚步登时又接上了趟,不格外注意,都不会发现他曾经停顿过。

两人将麻包扛到不远处的货栈,擦了擦脸上的热汗,跟工头招呼了一声,扯着麻布腰带去了茅房。

“春哥,方才分明有人在暗处作祟,为何不让我去将他揪出来?”茅房中,淅淅沥沥,有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很是不满。

“手段如此明显,只要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另一人要沉稳一些,带着些训斥意味,“有人一直在盯着咱们,咱们前脚去揪人,后脚就暴露了,还如何潜伏下来办差?”

“有人盯着?”瓮声瓮气的声音有些惊慌。

“莫怕,不算高明,待会儿你和三儿协助我,将他们甩掉”沉稳的声音主意很正,“事态有变,我要回去禀报主人”

“好,春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