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可真是收获满满呀，没想到爹爹一个探花郎也有这么多英雄小传，武林话本。”一刻钟后，芊芊心满意足的出来了。

出来时瞧见正房的门还是关着“过会儿再让人跟爹爹说一声吧”。

刚转身想要离开时，正房里传来了怒斥声和闷闷的撞击声。

芊芊狐疑地转了回来“还未见过爹爹如此生气的样子呢，该不会阿娘跟人求娶儿媳失败跟爹爹告状呢吧”

又想起前些天严世藩一掷千金同京城第一名妓白雪儿春日游湖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顿时想到里面挨打的该不会是自家哥哥吧。

芊芊救兄心切，拎起裙子快步走向正房。为了维护自家兄长本就荡然无存的形象，特地不要红香跟着，抱着话本在院门等候就好。

及至正房门前，芊芊放缓了脚步，将耳朵附在门框上。

此时门内严嵩的怒斥已然停止，撞击一声接一声，夹杂着男人痛苦压抑的闷哼。

“这架势，爹爹是要将哥哥打死吗？”芊芊急得背后沁出了薄汗，更加担心严世藩的死活，急切地想要看看哥哥的样子。不敢直接推门进去，看见旁边木制窗户没关严，留了一条缝隙，也顾不得自己千金大小姐此刻偷听偷看的模样是否优雅了，赶紧将眼睛贴上去瞧瞧。

目之所及，一片昏暗，隐约只有两个人影。

芊芊内心急得不行，睁大了眼想看清楚那个稍矮一些的影子。越是想看清楚眼前越是昏昏暗暗，内心感觉过了好久，眼睛才有些适应室内的光线。

她踮起脚跟，眼睛牢牢地贴在窗户缝隙上，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形也越发清晰。

穿着蓝色暗纹的自家爹爹，正在气急败坏地对着跪在地下的深紫色身影猛踹，从芊芊的角度看过去，爹爹一脚踢在他的肩膀，深紫摇摇晃晃还没稳住又被一脚踹在后心，背对着窗户被一脚踹倒。

芊芊捂着嘴，不敢发出惊呼，略微有些心安了，除非爹爹是想绝后，那么挨打的肯定不是严世藩。内心却是更加好奇，是谁能让爹爹生如此大的气，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深紫的脸。

深紫倒地后严嵩还没消气，又对着趴在地上的男子补了几脚。他沉默的不发一言，没有求饶，甚至连闷哼都没有了。等到严嵩踹够了停下来，喘着粗气踱步坐在椅子上，他才忍着剧痛慢慢爬起来，缓慢抬手将歪掉的头冠扶正，重新跪在严嵩面前。

芊芊终于看见他的侧脸，重新扶正的头冠不如之前规整，几缕发丝从额上散落。眉毛不如别的男子浓黑，眉形却是极好，与一双上扬的丹凤眼搭配的甚是合适，鼻梁挺直细长，一张薄唇，干净利落的下颌角，配着散落的发丝，端的是一幅阴柔狠厉的气质。

芊芊内心暗自叫绝，家中教养虽严可她从小也见过不少男子，别的不说，那个刚刚揍人的男人她亲爹年轻时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然一个穷秀才怎么哄的娘亲这个富家小姐愣是谢绝了江南多少富家公子的求爱，非卿不嫁的。

严世藩这个风流京城的纨绔公子能够在各大青楼红坊头牌姑娘们的香闺内来去自如，除了钱权好用，那副好皮囊也是居功甚伟。

更别提江南林家三位舅舅家的十几位表兄弟了，林家祖传的东西，除了盐商这个生计外还有颜控这个优良传统，舅舅们的房里各个正妻姨娘争奇斗艳，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相貌非常了。

芊芊见过各种各样的年轻男子，像爹爹这样英俊貌美的，像哥哥这样风流潇洒的，像表兄弟们这种千姿百态的，独独没见过哪个男子带着如此阴柔又刚强，虚弱又骄傲的气质。一时之间有些好奇，不住地观望。

“他头发散落的角度为何都如此恰到好处，更给他阴柔的气质又添了些许慵懒，哪怕此刻卑微地跪在爹爹面前，脊背也是挺直的”芊芊入迷地看着，视线又重新回到地下那人的脸上，想要再次欣赏一番。

不知是男人的潜意识回笼，还是偷看的视线太过赤裸裸，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芊芊再一次看过来时，他偏了下头，视线锁住窗户的小缝，凌厉的目光看过来，里面的狠毒化实质为箭簇，射向芊芊的眼睛！

被恶毒的眼神刺到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的芊芊，赶紧跳离开窗户，跑到一边用小手把胸口抚了又抚，纾解自己的惊恐。情绪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又被人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3.

“看爷抓了个小毛贼”

都不用回头，一定是严世藩。这个府里也只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薅本小姐的脖颈子。

于是看也不看，张开手就向后面抓去。

“臭丫头，想把你哥这张俊脸抓花吗？”严世藩赶紧松手。

“抓的就是你，干嘛揪我衣服，这可是阿娘新让人给我做的云影纱，除了宫里的贵人们，可就只有我有呢，揪坏了你赔得起吗？”芊芊边小心翼翼的检查新衣服边嗔怪严世藩。

“你个小没良心的啊，就你这偷看水平，要不是我救你，迟早被爹爹发现，到时候阿娘又要打你手心，打得你嗷嗷哭。”严世藩手里倒转着折扇，轻轻打在妹妹的头上。

准确描述得是严世藩用折扇接触了一下妹妹的发丝。可不敢碰坏了小祖宗的发髻，上次被她讹去一整套的翡翠茶具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你还说呢，要不是以为里面是你，我怎么会去偷看，爹爹发那么大的脾气，我怕你被打死在里面。”芊芊同哥哥犟嘴，心里早就虚了，倒了霉了，被这个乌鸦嘴说中，偷看没被爹爹发现，被人苦主发现了。

“对了哥，里面穿紫色衣服的人是谁啊，能让爹爹发那么大脾气。上次你在永安坊输得光着屁股走过半个京城回家，爹都没这么生气。”

“谁光屁股了，本公子穿着里衣呢好不好！赵二他们几个嫉妒红绡姑娘爱慕本公子，故意联合起来做套害我。哼，此仇不报非君子......”

“跑题了，哥，里边人到底谁啊”芊芊头疼，白雪儿还没完这又多了个红绡姑娘，阿娘知道又得请王太医多开几副下火药了，这样说家里的清淤化肿的药也要多备些，哥哥的屁股又得被打开花。

“芊芊儿，我跟你说，那小子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只比你兄长稍差一点，但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你千万离他远一点，这个人瘟的很。”严世藩低头在芊芊耳边低语。“那个紫色的衣服是锦衣卫的飞鱼服，我之前穿过绿色的你忘了？锦衣卫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刀尖舔血，脑袋栓裤腰带上，咱们家就我这么个独苗苗，可不能......”

“说重点，严世藩！”

“哦哦，又跑题了”严世藩笑着挠了挠头，话题又转回来“他本名叫包来硬，来自西北一个旮旯，大概叫包家村之类的。六年前带着个姑娘进京，不知怎么进了锦衣卫，爹一直想插个人进锦衣卫，五年前正好他来投靠，爹瞧他无权无势又没背景就收了他，没想到这孙子是个人物，如今竟叫他混成了同知，只差一步就成为指挥使来掌管锦衣卫了”

“锦衣卫同知叫包来硬？”芊芊的脑回路永远与他人不同。这般俊俏厉害的人居然叫这么个土气的名字，幻想锦衣卫出去杀人抄家时自报家门“俺是锦衣卫同知包来硬，俺现在要来砍你的脑袋了”，忍不住笑起来。

“早改名了，爹也嫌弃他的名字难听，他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应无求。这个人真是奇怪，改名怎么连姓都改了，怕是爹娘都死绝了。不过这个名字不改姓也不好听，包无求哈哈哈哈哈哈哈”严世藩在妹妹面前向来话多得烦人。

“那个姑娘呢”芊芊问

“哪个姑娘？”严世藩听到姑娘就来劲

“那个跟着他一起来京城的姑娘！”芊芊忍住想要砸碎自家哥哥这个猪脑子的欲望。

“那个姑娘啊，嫁人了，又死了。”严世藩叹了口气“红颜薄命啊，好像叫什么如忆，也算是个美人儿。”一提到美女，严世藩的记忆力向来好得不得了。

“当年我还在锦衣卫的时候，她就嫁给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同僚。好像还是包来硬的师兄，大家都觉得这个师兄不地道，居然撬师弟的墙角。不过为美女的面子我还去喝了喜酒，那酒席办的可真是差啊，本公子筷子都伸无可伸，酒也是最差的地瓜干，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差的酒，第二天还烧心。”严世藩说到这里还呲牙咧嘴的摸了摸心口。

“那怎么就死了呢”芊芊又问。

“这就不知道了，后面我离开了锦衣卫，专门为这事儿请以前的同僚喝酒，花了不少银子请了一圈没一个知道的。她的尸体在城门楼子上挂了一夜，第二天才被守城的兵士发现放了下来。”说到这儿，严世藩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如忆的丈夫从那天就失踪了，大家都说是如忆反悔吃包来硬这个回头草被丈夫发现杀死的。你就说，他这个人瘟不瘟，专克身边人。”

“世藩，你鬼鬼祟祟的在同你妹妹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