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油灯映着莲子纳鞋底孤独的身影，她用鞋锥撩撩前额头发，然后往鞋底扎去，苎麻线在她手里飞快地来回抽梭。没了娘的陪伴，她知道了什么叫孤独，大滴眼泪滴在白色鞋底上。

她耳边时时想着明森临回学校时，他们之间的对话：“莲子，你先在家好好的哈，我回学校看看就回来。”“明森，为什么去学校看看就回来？你不读书了吗？”“不读了，现在家里的境况是一年不如一年，哪还有钱供我读书。”莲子摇头：“明森，我知道你很喜欢读书，再苦再难，你也一定要把书读完。我会把家里的田地耕种好，多产谷子卖钱。还有，娘说过如果家里实在没钱，就是把家里的田卖了也要供你读书，我们要听娘的话。”“哦，这样啊！”明森沉默。“是的。”莲子点头。好一会儿明森下了很大决心：“好吧，还有两年我就毕业了，毕业了我们就在一起。不论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莲子伏在他肩上泪水涟涟地点头，站在枣树下目送他驮着行李远去的背影。此时，她紧紧地纳着鞋底，密密地缝着鞋面，悲痛的脸上闪着希望的光芒。

“莲子嫂，莲子嫂，开门。”丫秀在外面拍着窗棂大声喊。听到丫秀的叫门声，她停止抽拉苎麻线把鞋底放回身旁针线篮里，端起灯盏打开门：“丫秀，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牛牯叫我来给你做个伴，他说明森哥回学校了，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叫我来陪陪你。”“牛牯真是有心啊，多谢你们了。”丫秀手搭上她肩：“看你这话说得多生疏。”进了门看到针线篮里的白色鞋底，拿起左右翻看着：“你又在给明森哥做鞋啊。”“是啊，他这双脚很费鞋，一个月就要一双鞋。说是选进了学堂的篮球队，穿着鞋跑，你讲费鞋不。”

“篮球队？什么叫篮球队？”丫秀不解地问。“我也不知道，说球是圆的，可为什么要拿着圆的球跑，我就不知道了。他们学堂很多事我都不懂，明森讲什么，我就听什么。”

“莲子嫂，你也可真舍得下本，鞋底用崭新的白作布，不过白作布做的鞋还真的是好看。”“不然怎样呢？鞋底面上不包层新布完全用破衣裤撕开的布做，是穿不了一个月的，这样明森就要赤脚行走在学堂里，学堂里大家都穿鞋，如果他赤脚行走在学堂里，这样多没面子啊。唉，每月一双鞋的破布碎料我都不知去哪里找。”

“你呀，对明森哥可真用心，真好！这么紧密的针脚，你纳的是新式的勒珠线吧，这个勒珠线怎样纳啊？你可真是聪明能干，什么东西只要看到就会做。破衣裤给你一补啊，补丁补得方方正正，差点就以为不是破衣裤了。上次牛牯那件破了的衣服，你教我照着线衫路补，就真的是补得方方正正。我娘很高兴，还说要蒸碗酒酿蛋谢你呢！”

“你们不好啊，鬼丫秀。”莲子拍打丫秀的肩膀。“其实这个勒珠线就是走倒针，没什么难的。”

“我啊，和牛牯天天都吵架，哪像你和明森哥，没听你们吵过一次架，讲话也是和和气气、斯斯文文、真让人眼红。”“你们这是床头打床尾和。”“你才床尾和呢，羞不羞啊。”这次轮到丫秀拍打莲子。

丫秀这时突然想到什么：“噢，对了，牛牯叫我问你明天去不去挑脚了。清迈叔讲深山的缸、罐已出窑，他已和老板讲好，由我们屋场人去给他挑到街上，老板已答应了。”“去啊！为什么不去？”莲子兴奋地回答。“我正愁明森下学期的学费怎样攒呢。”

“莲子嫂，这来回一天100多里山路，都是男人干的体力活，你看你瘦小的身子跟着他们男人来回地干挑脚的活，受得了吗？”

“丫秀，讲不累是假的，我挑不起重的，就只有挑轻的。清迈叔和牛牯挑缸，我就挑罐，多少也有几个铜板。一点一点明森的学费就可以攒起，当然明森读书也是多亏了大家的帮衬。”说着她把苎麻线卷住鞋底放回针线篮里：“哎呀，我现在要准备好绳索，扁担，草鞋，还有明天的饭。哟，最要紧的是要带到针线。”

说着在针线篮里挑出针线，用一块旧粗布包好。这时丫秀坏坏地笑：“莲子嫂，如果没有带到针线，衣裤在路上破了会怎么样？”“你呀，又想讲鬼话了，没个正经。”莲子佯装瞪着她：“你先上床睡觉，不要等我，我把明天挑脚要用的东西收拾好才能睡。”“嗯，那我先上床暖被子，你快点，天太冷了，床上人多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