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这件事，偷偷的，告诉了我们的父亲。”

辛奥琳娜越听越害怕，但是身后已经退无可退，唯一的那扇门又被国王刚才进门的时候关上了。

“别怕。”国王突然说，“让我把故事讲完。”

“我刚刚讲到哪了？”国王似乎很享受辛奥琳娜害怕的神情，他抬起头思索着，说道，“哦，说到我们回到了王宫里。”

“后来，后来我就继承了王位，成为了新的国王。”

“因为有一段时间我失去了人类的神志，作为凶猛的禽类生活，所以其实变回人之后，我的性格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国王露出了一些苦恼的神色。辛奥琳娜习惯了偶尔扮作天真可爱楚楚动人的模样，见国王这个作态，只觉得演技真差。

但是拙劣的演技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好像是一种怪物披上了人皮，在试图扮演一个人类。

让辛奥琳娜越发紧张。

“我很难信任别的人类，甚至有可能无缘无故的攻击别人，尤其是在熟睡的时候。旁边有人的情况下，我难以入眠安睡。”

“哪怕勉强睡着了，也会在半夜惊醒，然后把身边的人杀死。”

“杀死了好几个情人之后，贵族圈层里开始流传，说吾好梦中杀人。”

“我们国家的传统是国王继位前就需要成婚，人们认为一个已经结婚的君主才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人，才能管理好国家。”

“就为这可笑的，不成文的规矩，我必须结婚，但是贵族圈内早已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进王室了。”

“而我，也只能在我妹妹身边勉强松懈下来，放松一下日夜紧绷的神经。”

“于是我迎娶了我的妹妹。”

“民众们只以为她是因为嫁给我才会改了姓氏。他们不知道，那个姓氏来自我们共同的父亲，而非婚后冠夫姓这么简单。”

“也许是我们早年遭受了太多的困难，被折磨坏了身子，也可能是上天觉得我们兄妹不该有孩子，我们婚后十几年都没有诞下过一个孩子。”

“她非常痛苦非常自责，四处寻医问药，拜过了王国内的每一所教堂。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她从王宫的宝库里翻出来一面魔镜。她询问魔镜，能不能有办法让她拥有一个孩子。”

“一个漂亮健康，听话乖巧，能让她的丈夫感到高兴的孩子。”

“她成功了，那一年冬天，她生下了一个漂亮的男孩儿。”

“但是她不知道，能让我感到高兴的，并不是一个继承人。我正值壮年，还并不担心继承人，甚至有些忌惮一个能在我死后继承我所有东西的人类幼崽。”

“我当时并不需要一个，能合理合法的继承我的王国的孩子。那只会让人生出异心，觉得只要杀了我，就能凭着这个孩子占领我的王国。”

“魔镜里的邪神比我的王后更懂我。”

“那个冬天出生的孩子，在雪地里一打滚就长大了。”

“他有一头黑如乌木的卷曲的头发。他的皮肤白得像雪，嘴唇殷红如雪。”

“一副永远停留在十四岁的单薄的少年身材，漂亮的浅褐色的眼睛永远崇拜又迷恋的凝望着我。”

“就像一朵在雪地里娇艳的玫瑰，惹人怜爱，好像失去我的庇佑就会冻死在那片雪地里。”

国王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笑着看向辛奥琳娜，补充道：“就像你一样，你被从家里带到王宫里的时候，穿着灰扑扑的裙子，一脸的可怜模样，好像如果我不爱惜你，你就要在家里被磋磨死了。”

“我知道你在骗我，你在装模作样，可是那又怎么样？”

“我就喜欢这种花心思讨好取悦我的天真和依赖，装的也行。”

国王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那条蓝色的长裙上，继续讲他的故事。

“可是我的王后不喜欢我和这个孩子的关系。”

“她好像真的相信那是我们的孩子。”

国王低低的笑道：“怎么可能呢？那都是邪神的把戏罢了。”

“她反复放逐，驱赶这个孩子，想让这个孩子离我远远的。她想阻碍这个她觉得不正当的关系，她甚至有点想要保护这个孩子，觉得只要这孩子离开我，就能过上正常的好日子。”

国王又重复了一次：“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邪神应愿造出来的。”

“那孩子根本没有正常人的伦理道德观念，没有生活的常识和技能。他只能依赖我生存。”

“因为他在被造出来的时候，就是依照‘一个漂亮健康，听话乖巧，能让她的丈夫感到高兴的孩子’这个愿望被塑造的。”

“离开我只会让那孩子生活得更惨，辗转于不同男人的把玩蹂躏。”

“有勇士把那孩子带了回来，我的王后对此非常绝望和悲伤。”

“她深夜去找了那孩子，似乎是想进行一些沟通。”

“我就站在门后，听着那孩子用非常天真讨好的语气，对我的妻子说，说他流落在外的时候如何被那些‘好心的大叔’收留和照顾。”

“她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料想过自己只是希望孩子离开我过上正常的日子，最后却把他推向了更可怕的深渊。”

“她哭着对孩子说对不起，然后趁着那孩子转身给她找手帕的时候，把一包毒药倒进了茶壶里，和那孩子同归于尽了。”

“我就在门后看着，我也很累了，她痛苦了这么多年，最后选择自尽，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是我的第一件和第二件藏品的故事。”

国王停下来歇了口气，回头看着从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听故事入迷的辛奥琳娜，似乎有些觉得好笑。

他永远喜欢这些带着天真孩子气的模样，哪怕内里虚无恶毒都行，他只是一直喜欢当年和他一起被遗弃到森林里的时候，妹妹抓着他的手，一脸害怕却非常信任自己的模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辛奥琳娜的头顶，轻轻说了一句“别怕”。

“别怕，妹妹，别怕。”他低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