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穆霖与苏苒师徒十年，她的一颦一笑都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苏苒每一分细微的变化，时穆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故而她身上方才闪过的那一分极淡的杀意，时穆霖自然不会忽略。

但他并不在意，就算师尊真的要杀了自己，他也不会有半分反抗。

可是时穆霖也是自私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想多活些时候，并不是他怕死。

只是因为他还想多陪陪她，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她与自己一样，都是孤身一人。

他不忍留她一人在这世间。

时穆霖双膝蓦然跪地，他虔诚地捧住苏苒的手贴在自己的眉心。

“师尊，阿霖此生唯一所求就是永奉在您身边，阿霖会成为您身边最顺手的刀，师尊所愿即是阿霖所求。”

苏苒微阖着眼，视线落在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上。

良久，她紧蹙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少年的发顶，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似水。

“好。”

时穆霖握住苏苒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如此便够了，他只愿一辈子以徒弟的名义守在她的身边就好。

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让之埋在心底最深处，永生不让她察觉。

———

一月之期转瞬即逝，众仙门弟子陆陆续续被自动排出幻境。

直到现在，身为本次主办人的太玄掌门无虚也始终没有再出现。

而此次最引人关注的自然是凌虚派了。

先不说这次仙门大会的魁首乃是凌虚派弟子，最重要的是凌虚派极有可能会出一个世上最年轻的八品炼丹师啊。

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众仙门都是想要与之交好的。

“若是我没记错，这取得魁首的弟子就是妙丹仙子的徒弟吧，这可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是啊，此子观其年岁也不过二十有余吧，日后必定大有可为，妙丹仙子可真是慧眼独具。”

“凌虚派这次独占两个名额，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云掌门，以前凌虚派极少与其它仙门来往，今后咱们可得多多走动走动才是啊。”

面对众人的恭维，云意始终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既不拒绝也不迎合。

这些人有什么目的，云意心中自是清楚不过。

以往凌虚派落魄之时，这些人不说冷嘲热讽也是冷眼旁观，现在看他们有利用价值了，就起了结交之心。

不过云意也不会傻到当众将心里的不屑说出来，但他也确实没有耐性与这些人斡旋，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已是他的极限了。

幸而云景及时帮云意解了围，借口有事相商将之拉到了一边。

云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瞬他就看到云景满脸严肃的模样，心又被再次提起。

“阿景，可是出什么事了？”

云景抿了抿唇，凑到云意耳边低声道：

“郁泽不见了。”

云景眼眸一缩，面色不变快速向台下扫了一圈。

果然如云景所说，凌虚派明明派出了四名弟子，现下却只有三人聚集在一起。

而现在幻境灵宝已经彻底关闭，说明所有弟子都已经出了幻境。

郁泽没有出来，除非……他已经死了。

云意下意识向苏苒看去，却见她脸色没有分毫变化，似乎还没有发现少了一名弟子的事。

思索片刻后，云意对云景微微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声张此事。

仙门众人散去后，凌虚派的人也回到了无极仙城的客栈之中。

云意先是夸奖了时穆霖等人几句后，后以有事相商将苏苒唤到房内。

而云柔等人也跟在身后一同进了云意房间，他们五人一向同仇敌忾，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五人围坐在桌几旁，气氛莫名有几分诡异的安静。

云柔瞅瞅看不出喜怒的云意，又瞅瞅云淡风轻饮茶的苏苒。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打破这沉寂，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良久，云意重重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低声道：

“郁泽……”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等待着云意接下来的话。

云意瞥了一眼似乎对此事毫无兴趣的苏苒，定了定心神继续道：

“怕是出事了，很有可能……已经死了，这件事苒苒你……”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苏苒便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冲自己盈盈一笑坦然自若道：

“师兄说得没错，郁泽确实死了，他实力不济，死在了百魔蜥蜴口中。”

四人：……

云言澈憋不住话，直愣愣反问道：

“小师妹，你不是进去救他们了吗？以你如今的实力，郁泽怎么会死啊？”

苏苒没有心虚，淡定地“嗯”了一声，脸上适时露出几分遗憾之色。

“他贪生怕死，丢下阿霖他们自己跑了，所以我未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等我寻到他之时，他已经被百魔蜥蜴啃得面目全非了。”

云景有些迟疑道：“小师妹的意思是幻境中的百魔蜥蜴不止穆霖他们面对的那一群？”

苏苒点了点头，“二师兄说得没错，还有另一波百魔蜥蜴，郁泽运气不太好，恰好碰上了。”

这解释虽说有点牵强，但也算合理。

云意等人虽心里还有疑惑，但既然是苏苒说的，他们也就相信了。

郁泽这事算是过去了，云意便说起了另一件事。

“此次仙门大会竟有魔界生物入侵，我怀疑魔族将会有什么大动作，你们觉得呢？”

云景率先开口：“师兄所言极是，咱们需得提前做好准备，若是真有什么变故，咱们得护住七弦山才是。”

苏苒低着头，双指摩挲着那白瓷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霖……

小魔帝的体内有两道意识存在，若是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进入秘境后时穆霖就可以彻底觉醒血脉之力。

可到那时……时穆霖还是现在这个阿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