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戚砚踉跄后退几步猛然跌坐在地，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停摇头，自言自语道：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女儿……女儿明明好好的在帝都呢。”

说着说着，林戚砚老泪纵横，他骗不了自己啊。

因为他太了解裴漪了，裴漪就算再怎么恨他，她都不会用女儿来报复自己。

裴漪看着林戚砚此时绝望至极的模样，心中畅快极了。

她曾经经历的痛苦，林戚砚终于也能一一品尝到了。

若不是那晚她无意间听到了苏苒和99的对话，她也许就真能骗自己一辈子。

她是一个母亲啊，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裴漪其实早就对苏苒心存疑惑，但苏苒的表现实在是天衣无缝。

再加上裴漪也不愿意去相信裴苏苒死去的事实。

所以她一直将所有的疑惑强行压在心底的某一处，她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深究。

还有一个原因，也许是裴漪太过于渴望女儿对自己的亲近了，所以任由自己在这假象中沉沦下去。

而且她始终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不论现在这个苏苒是什么目的，但她对帝女对自己，没有加害之心。

反而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女能越来越好。

所以那晚裴漪听到了苏苒和99的对话，弄明白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后，便放心的将帝女交到了她的手上。

而她自己选择来到这荒凉之地，清修一生，为自己曾经错误的选择赎罪。

裴漪冷冷地看了痛苦不堪的林戚砚一眼。

心道：林戚砚，你我都是杀人凶手，就一同在悔恨中度过下半生吧。

———

过了一夜，苏苒终于悠悠转醒。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立即惊醒了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的沈泽晏。

沈泽晏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急忙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胸前，关切地问道：

“姐姐，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苒摇了摇头，现在除了身子虚软些，灵魂反而比之前要凝实了不少。

沈泽晏松了一口气，失而复得的欣喜充盈在心头，他下巴抵在苏苒的发顶喃喃道：

“姐姐，别离开我了，至少这一世不要走好吗？”

苏苒眼眸一凛，她沉入识海中冷声唤道：

【小九儿，你对他说了什么？】

小狐狸蜷缩成一团，心虚地不敢对上苏苒的眼睛。

这般模样苏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看来我对你太好了啊，好到让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察觉到苏苒语气中的冷意，99浑身抖了一个激灵，急声道：

【大人，小九儿错了，可是昨晚您陷入假死状态，若是我不拦着，沈泽晏他……他就要为您殉情了啊！】

殉情？

苏苒错愕一瞬，将意识抽离回来，视线落在了沈泽晏身上。

“你……”

苏苒刚出声，便被男人的手指轻轻抵住了唇。

“姐姐，无需多言，我并不认为我是那个人，至少在我死之前，我都是沈泽晏，只是你的阿晏。”

“所以，姐姐能不能对阿晏公平一点点，不要将我当做他。”

苏苒闭了闭眼，沈泽晏的话让她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心虚。

他说的对，一开始，她对他就是不公平的。

这个世界的沈泽晏有什么错？他根本没有墨轩半分记忆，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她不该将对墨轩的情感强行代入他的身上。

良久的沉默后，苏苒似是终于释然了，她轻笑着对沈泽晏道：

“好。”

还没待沈泽晏欣喜若狂，苏苒话锋一转，“不过……”

沈泽晏随着她拉高的尾调，心也再次提了上来。

在他忐忑的等待中，苏苒握拳放在唇边笑了笑，这才继续道：

“这些都要等天下大定后再谈，皇帝陛下，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可还是对手呢。”

原来如此。

沈泽晏长吁一口气，眼尾上勾调笑道：

“好啊，姐姐，这件事阿晏可不会让你呢。”

苏苒嗤笑一声，“各凭本事，无需相让。”

———

此后五年，帝女和东林竭诚合作，一同瓜分了大扬国的地盘。

而后两国达成友好协议，百年内两国商贸互通，不分你我。

百姓们自然毫无异议，甚至为两国国君的英明决定齐声欢呼。

能够免于战火之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于百姓们而言才是最真切的。

而最令东林国百姓跌破下巴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居然公告天下要嫁去帝女国为婿？！！

还冠冕堂皇的说和亲才是稳固两国关系的最佳手段。

身为皇帝的他自然该以身作则？！！

沈泽晏倒是走得潇洒，将朝堂随意丢给了旁系最为出色的后辈便拍拍屁股去了帝女国。

又过了十年，苏苒也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她没有子嗣，所以挑选了裴漪当初看中的一个旁支。

但她还算比沈泽晏有良心，至少是用了很长的时间将人培养成合格的帝王后才离开。

而这十年间，帝女在苏苒的管理下早已焕然一新。

早先的女尊男卑也早已废除，如今男女平等，若是男子优秀亦可以入朝为官。

……

宽阔的官道上，一男一女端坐于马匹之上正慢悠悠地前行。

沈泽晏不满地瞥了苏苒一眼，怨声道：

“姐姐，你看别人都是同坐一匹，两匹马吃那么多，盘缠都不够它们两吃的！”

苏苒：“……”

沈少君，你找借口也找个靠谱点儿的好吗？

他们两个好歹也曾是一国之君，连两匹马都养不起了？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见苏苒不搭理自己，沈泽晏眼眸划过一丝精光，猛地起身跃到了苏苒的马匹上揽住她的腰肢。

“姐姐，我累了，骑不动了。”

苏苒看似无奈，可唇角上扬的弧度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抬眸看向湛蓝的天空，还有40年啊，上个世界的她也是如同现在一般的心情才会选择用积分兑换了休息时间吧。

……

苏苒握着床上之人的手轻轻覆到自己的脸颊上。

可惜，曾经那个满腔炙热的少年现在却连对她笑一笑都做不到了。

“姐姐……谢……谢你这一世愿意留下来陪我。”

“现在……你看清了吗？我……不是他啊。”

苏苒声音沙哑低沉，她眼眶泛酸，可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我知道，你是阿晏，只是阿晏。”

“姐姐，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事，上辈子我好像……也像现在这样握着你的手……”

“姐姐，下……辈……子，等……不要……爱上别人。”

“那你要来得快一些，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好。”

说完最后一个字，沈泽晏的眼终于撑不住缓缓闭上。

一滴泪珠顺着他的眼尾滑下，与此同时，他的周身泛起盈盈蓝光。

所有蓝光汇聚到一处，而后齐齐奔向苏苒的胸前。

苏苒摸出胸前的那枚玉珠，那颗小小的绿芽似是受到了滋润，拔高了不少。

苏苒手指紧了紧，死死盯着玉珠，冷声道：

“墨轩！”

玉珠中传来一声轻叹，下一瞬蓝光暴涨。

苏苒下意识闭了闭眼，再次睁眼之时，眼前已经多了一个虚幻的人影。

苏苒嗤笑一声，“堂堂主神，居然像老鼠一样躲在我身边偷偷吸纳小世界气运修补自己的神魂。”

墨轩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似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苏苒，做个交易吧，你帮我修复神魂，我将你所有的积分还给你。”

提到积分，苏苒不由有些牙痒痒。

“呵，那本来就是我的！你不觉得这个交易很不公平？”

墨轩怔了怔，“你想要什么？”

苏苒唇角微微上勾，笑容妩媚似狐，道：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顾戚白和沈泽晏是你的神魂碎片所化，所以……你到底是在沉睡还是一直看着这一切呢？”

苏苒的眼死死锁在墨轩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虚幻的人影。

可苏苒却仿若觉得那张看不清的脸似乎……红了？

良久的沉默后，墨轩扬了扬手，苏苒瞬间感觉灵魂处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

在彻底丧失意志前，她只听到墨轩淡淡落下一句。

“这个世界休息时间不扣积分，下个世界三倍积分，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