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陶器?长不大的我
作者:牛得草 | 分类:青春 | 字数: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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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君有奇才我不贫(四)
“我要让爸爸成为——大学生他爹,我要做最好的大学生,进全国最好的大学!”这是陶子期的“豪言壮语”。
有一次,姑妈带着我表妹来家玩,表妹跟陶子期同年出生,姑妈就拉过他开玩笑:“等你长大了,把妹妹嫁给你好不好?”只见他眯着眼睛,倚着门框,悠悠开口:“那得看她能不能考上大学!”
用陶子期的话说:“从来不怀疑自己会成为大学生,只是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
我们入学两年后,暑假,得知村里出了大学生,应邀去参加谢师宴。
白汉营有个特殊的风俗,但凡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邀请十里八乡的人前来。在那个电话不普及的年代,有些特别远的,就请人转告;稍微近一点的,光请客都要提前两天,一般是安排脚程很快的本家侄子或外甥,让他们挨家挨户地上门“请”。
那个“请”,其实就是口头转述,说一些诸如“某天某家把小辈给‘安排’一下,你们全家都来玩两天,咱们安心‘吃’几顿,你们家近几天都不必生火”,这个“安排”是对“结婚”的表达,是红事。
也有老人去世,大家奔走相告,“某家某某不在了,咱们得去帮忙!”,白事一般要客人先去“问丧”,主人家除了给死者的近亲“报丧”外,都要“守灵”,请客的事情,大多是拜托邻居或远亲。
请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同村五六个组的所有人家,隔壁村熟悉的人家,再远一些沾亲带故的朋友……基本都是两百户以上,除了有“过节”,“老死不相往来”的以外,都是去凑热闹的。
在谢师宴上,有人聊起了当天“主角”的专业,说学的是“地质勘探”,将来能挣大钱,真真的有出息。有人趁机“鞭策”我们在场的学生“你们看看,羡慕不?一定要好好读书!改变一下我们天天风里雨里,干不动也要干的苦命!”
陶子期回答说“那有什么羡慕的?我也能上大学,而且不是为了挣大钱!”
有人嘲讽:“呦!啧啧啧,你才多大呀,就“能”上?不挣大钱你还能干什么?”
“我想当官,当一个好官!”陶子期斩钉截铁地回答。
也有人鼓励“孩子有远见啊,那就好好努力呗!”
当天回家,与同学周思蜀同行。周思蜀的爷爷是当年四川过来支边的知青,在当地成了家,养了十个孩子,只有老九是儿子,大家都叫他“小九”,那是周思蜀的爸爸!
因为宠溺,家风宽厚,导致他们都有些口无遮拦。那天偶遇一对男女,我们经常见那个阿姨来给一个叫“海良”的同学送饭,活泼嘴快的周思蜀就大声打招呼“海良爹,海良妈,你们也来赶客呢?”
只见海良妈妈脸色一沉,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个小九的儿子,也就是公鸡仔的样子!再乱说话,当心撕烂你的嘴!”
我不知道“海良妈”为什么发这通无名邪火,只能忍气吐声地看了周思蜀一眼。
周思蜀被吓懵了,半天,眼泪才在眼眶里转动。
陶子期挺身而出:“阿姨,周思蜀不认识海良爸爸,他说错话也不至于让您这么激动吧?”
当年陶子期也就是个六岁的孩子,可谓看红尘的眼睛极其干净!他只是单纯地为同学鸣不平而已。
可海良妈妈做贼心虚,恼羞成怒,扬起手掌就朝陶子期打,我连忙把他拉到身后。“阿姨,对不起,我弟弟不懂事,他不该顶撞您的!”我定定的看着她,她的巴掌终究没有落下。
“什么弟弟?他算你哪门子的弟弟?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海良妈妈一脸的尖酸刻薄,声音又尖又细。
“您自己随便骂人,可真有教养!娘教得真好啊!”陶子期冷静地回应,拉起我就走。
我们没有再理会,三个人默默地低头疾走了很久,连头顶肩头都落了泡桐花也无暇顾及。“姐姐,我就说你别跟她道歉嘛!你看她什么素质!”陶子期忍不住小声对我说。
“我爷爷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有些人真的很烂!”周思蜀把“烂”字咬得很重。
“我爸爸也说‘谁人不说俺家乡好’,少数人不能代表全部,你爷爷那是想着他老家,肯定有偏见。你的脐带可是掉在这里的,可不能骂自己的故乡故土,得多想想自己能做些什么。”陶子期搬来陶叔的话,显然把平时大人的谈话都记在心上了!
“嗯,我还是当个老师吧!那也是我爸爸的理想!”周思蜀很快就谈起了“理想”。
“非池,你长大要做什么?”显然他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又开始恢复活泼开朗了。
“我想当一名中医。”我有问必答。
“为什么啊?你不觉得那些中药味很难闻?”
“没有啦,我觉得自己比较会闻,区分起来很简单,而且现在也认识一些草药”我只想干“看起来简单”的事情。
“姐姐还喜欢静静地磨药,她可以一个人慢慢地磨一整天!”陶子期难得有“小孩样”,抢着开口暴露我的“秘密”。
我们的理想,都稳稳当当的,在那片贫瘠的红土地上生根发芽,尽管后来都有阴差阳错的无奈。
暑假是捡菌子的好时节,陶叔会在雨过天晴,某个午后,带我们进山拾菌子。
我和陶子期很小就认识了牛肝菌、松毛菌、虎掌菌、珊瑚菌、老人头……各种能食用的菌子,有些会拿到集市上去卖,大多数都是回来晒干,留着炖腊肉。
他们都最怕遇上雷阵雨,因为每每那时,我会四肢无力,眼前总是出现那棵烧焦了半边的垂柳,还有倒在泥水中的白马,连周围的气息,都有了血腥味……呕吐,晕厥。
陶叔有一次带我去当地“大”医院检查,说是终身都很难恢复正常了,因此,我的“非正常成长史”上又多添了一笔!
有一天,看了《驿路梨花》,陶子期提出,我们也可以在山里弄个茅草屋,临时热饭或休息。
陶叔便找了一个有活水流经的小山坳,盖了个“马头棚”,陶叔用一根竹子引水到棚子的左侧,可供饮用。那里就成了我和陶子期的儿时的又一乐园。
每当天阴沉下来,我们快速回屋,掩上柴扉,跳上简易的木板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捂住耳朵。
那里简易到只用四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支撑着三块木板,在暴雨时能看见积水从“床”下流过,而我们风雨不动!
“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来势汹汹的,往往去得也快,几分钟以后,陶子期就掏出一盒午饭,埋了豆腐乳或者酸菜,我拿过饭盒盖子,分而食之。
那种“对抗”或“征服”自然产生的快乐,很纯粹。回放马场,在摇曳的煤油灯灯光下,陶叔会问起白天的情况。
“我姐毫发无损!我们安然无恙!”陶子期总会用这些刚学会词,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