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陶器?长不大的我
作者:牛得草 | 分类:青春 | 字数:9.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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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寒侵病骨惟思睡(一)
当初对着陶子期哭诉,没有提到莫笑华,只是说给老同学送礼物,被他女朋友给拦下了,有些丢脸。
陶子期表示明白我的自尊心。就像那年我小升初,考得一塌糊涂,的确事出有因。
那天,教学楼的顶楼,是六年级的教室,里面到处都被泼了水,我穿着崭新的白球鞋,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非池,自习课,我们去校园里的松柏树下看书吧!”
“那个气味,我闻着太刺鼻”我回绝。
“那柳树下面也挺凉快的,柳树没有什么气味!走吧!”
“那树上有毛毛虫,我会起包的”我又拒绝。
“那你是把自己当仙女啊?看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位老师粗暴地夺过我手里的《一千零一夜》。
我只好抬着课本去墙角的阴影下面背《为人民服务》,不远处的花坛里开满了各色的小花,我当时还感叹:开得真美!
放学回到借宿的人家家里,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双眼流泪不止,眼皮全肿了,鼻子也火辣辣的,感觉不到气洞,嘴唇也是麻的……
送医诊断:严重的花粉过敏!
陶子期从同学那里了解到我的“遭遇”,拉着包裹得像木乃伊,一身药味的我,就去找那位老师理论。
“老师,我姐她体质特殊,对气味很敏感,特别容易皮肤过敏……”
“那你们想怎么样嘛?”陶子期话还没有说完,那老师就粗暴地打断。
“老师,您也别那么心虚!我们家不会找麻烦,更不会找您赔偿什么的,不过做人得讲道理!”陶子期不卑不亢。
“我怎么不讲理啦?”那老师依然嘴硬。
“不问情况,直接讽刺我姐是‘仙女’,让她因此在同学中间多了个外号,这是第一点!”他看向那老师,那老师抚弄着自己的盆栽,没有开口。
“第二点,《一千零一夜》是我姐星期四下午在咱们图书馆借的书,您的评价却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拍掉了我正欲拉他的胳膊。
“还有,学生受伤,您不了解,更不关心,一副认定了我们是来找您闹事的样子,这是偏见!”陶子期话音刚落,校长抚掌而来。
“说得很好!小张,这事是你冲动了。他们俩姐弟我知道,不是惹事的人,你对学生要足够信任……还有,‘仁者无敌’,搞教育你得先有爱!”校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那老师的肩膀。
本以为那老师会虚心接受“教育”,起码不会再先入为主地批评人,谁知他竟然是我数学老师的男朋友!
新周一,数学老师就开始冷嘲热讽:“自己有什么脏病遗传病的就趁早去医好,别仗着跟校长认识就可以无视纪律,不服管教!”说着还狠狠地“挖”了我几眼。
我那时才十二岁,却也发现:许多时候,这个世界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哪里还上得进去?于是就干脆一到数学课就去图书馆泡着,那时候对缺勤学生的追踪远没有后面严格。
我不是陶子期,自学就门儿精,几乎不可能,落榜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因为体质特殊,父母从小对我也没有太大太高的期望。都说被死神摸过的小孩,天生带衰,能平安活着已是万幸!
当年母亲身怀六甲,还有近两个月临产,却还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
那天黄昏,经过一段羊肠小道,横向分布,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陡坡,母亲也不知道怎么踩空的,“整个人往下滚,锄头翻滚着在后面‘追’”每次谈起,她仍然心有余悸!
万幸!虽然滚到了谷底,但是没有磕到石头之类的硬物,最终只是被茅草割破了皮,还能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回去以后,你就不安分了,居然当晚就‘发动’了”母亲说,那是元旦节前夜。
因为是初产妇,加之摔跤弄得胎位不正,总之难产,那时已经是腊月,没有人提出送医。
“全村的接生婆都集中在家里,分别围着三盆炭火,祈求菩萨保佑!你跟你妈能平安无事!”同村一位老婆婆曾经这样告诉我。
奶奶也说:“特别特别瘦小,像草鞋那么大一只!都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嘴唇都是发紫的。”
后来,又断断续续从亲友那里得知“不好养”的程度:
四个大月的时候,吃母乳拉肚子,就再也不吃了;
半岁的时候,冒乳牙,整宿整宿哭,说是痛觉神经较常人敏感;
八个月,眼睫毛很长,但不翘,不时戳得满眼都是泪;
好不容易会走路,随便摔一下就断胳膊断腿,诊断严重缺钙;
一岁零八个月大,体重只有六公斤多一点,初步诊断佝偻病;
最后就是长期拉肚子,吃什么都能“漏”出来。
终于,住院了,打了金贵的“人血白蛋白”,成功稳定了体质状况。
但随时有过敏性皮疹,又因为先天性视弱,随时磕了碰了,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嗅觉和听觉神经又异常敏感,能闻出三公里以外有人家失火;听得见夜间黄鼠狼来叼鸡。
有一次,有团伙来村里盗牛,白天身披“袈裟”,在各家各户门口转悠踩点。
“陶叔,那些僧人是假的,他们身上有血气!”
陶叔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果然在当天夜里帮助破获了盗窃团伙案。
老师来家访,陪陶叔聊到深夜。话音断断续续从厨房飘到卧室:
陶子期有天赋,又高度自律,不用怀疑他将来有所作为;
段非池多灾难,又先天体弱,除了做飞出山沟的金凤凰,她别无选择,她吃不了农家饭。
油灯摇曳,话音逐渐缥缈。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吃不了农家饭?
“子期,去扫院子!”陶叔这样嘱咐儿子。
“我们一起吧!”我快速抓起扫把。
“子期,咱们去把秸秆捆了!”
“陶叔,我跟子期一起去吧!”
“不行,你会过敏的!”陶子期反对。
“过敏又再说!”我坚持。
“子期,明天咱们去田里把蒜薹划了。”
“我也要去!”我又抢着参与。
尽管夜里,哪怕是被草叶划破的皮肤,都在火辣辣地疼,但是我习惯咬牙坚持……
疼痛可以让我安心,让我不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其实我很要强的,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主见。
有一位阿姨来家里找陶叔聊天,表示自己的闺女跟男方家退了婚,她干预无效,心有不甘。
“是啊,那样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娃娃不懂事了”陶叔附和着。
“我就看她能找到多好的!希望她将来别后悔!如果回来和我哭诉,我是会拿今天的事情讽刺她的!”阿姨说着气话。
我拉过陶子期,附在他耳边:“你看,这是多么恶毒的母亲!婚姻里本来就不能有犹豫,你看你妈妈当年不惜众叛亲离,坚决跟了你爸,你都要特别聪明一点的,她的选择没错!”
“姐!你干嘛提我妈妈?”陶子期大声质问,引来了陶叔的关注,发问。
“结婚就是一场赌博,自己选的牌,即使输得一无所有,也心甘情愿!因为选择时候有期待,有期待总好过心如死灰!”我那时心情不好,想了很多,毫无顾忌。
陶子期表示:深以为然。姐是我志同道合的朋友!
后来,那阿姨说,那个段非池,也应该是个薄情寡义的角儿!人倒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