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大喊自外面响起，凤倾颜瞬间顿住，蹭的一下起了身，丢下笔杆子就奔出了门外。

门外，一身黑袍的男子正缓缓走来，狭长的眸子瞥过在门外大喊大叫宫女，有些很难揣度的光度泛过，凤倾颜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手势，那宫女和丹秋等人连忙闪人了，她跑过去，环住他腰际，扬起脸看他，对他眨着眼，笑得一派阳光灿烂，“亲爱的，我可知道了你不少事儿哦，比如……嘿嘿，想不到你儿时那般……嘿嘿。”

儿时，某个阶段，绝对是他的囧事儿汇聚期，那般的丢皇的事儿，若是在平常，他一定会讪然，但现在……

瞥过她近乎能灿到心坎的笑容，他眸光微微混沌了下，随后又归为了沉寂。

他牵着她进了屋子，“你有没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什么小道消息？”

凤倾颜表示自己很茫然。

帝曜沉默一秒，宠溺的摸摸她头，笑笑道：“没什么，今天宫中有没发生什么事儿？”

“这个还真有，你妹挺古怪的，那些宫女把她摔了，前一刻明明很愤怒，仿佛要杀人似的，但后一刻就变了。”

凤倾颜说，怎么看都觉着某公主的变换很生硬很假打。

帝曜听言，没置评，坐到床沿，圈过她，下巴放在了她头顶，“这事儿我会处理，你不必想太多。”

“明白，我没打算管呢。”

想管，也管不着啊，她都要……

余晖倾洒，夕阳渐落，心底划过一抹浓浓的不舍，她抱紧他，脸靠往他脖颈处，轻轻的蹭了蹭，“曜曜啊，这很快就要入冬了，除夕跟着跟着，时间一晃，就会来了，我们在这之前先过个小除夕夜吧，大家都聚聚。”

“小除夕夜？”

“对啊，你想，真到除夕夜，你做皇上的肯定要设宴，肯定要大摆筵席邀请群臣，像小朵和小圆子那样身份低微的宫女太监，不单没法好好过除夕夜，说不定还得累死累活，忙绿着，伺候着，多可怜啊。”

“她们终究是我的人，我不想看见她们连个除夕夜都过不了。”

“我觉着吧，我们不如提前先过一个小除夕夜，让她们都尽情的开心一场，玩乐一场，这样也算过了。”

这个借口，看似周全，实则，十分蹩脚，他怎会听不出来？

她知道，他听得出来，如她先前的那份故作茫然一样，如她先前的一切表现一样，即便演得已经很到位，表面上没多少漏洞，但这才是最大的漏洞，以他的妖孽和通透，她知道，是藏不住的，她知道，他是有所察觉的，只不过没拆穿她而已，只不过有别的计较而已。

是了。

别的计较。

他一定有。

他总是这样，心有良计，却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他希望的只是她一世长安，永生快乐，所以，他隐瞒一切不好的繁杂的扰心的，承当一切风风雨雨电闪雷鸣，他就像山岳，总喜欢屹立在她身前，为她阻拦所有。

他的话，犹在耳边。

他的好

，犹在眼前。

温暖，甜蜜，安谧……

提前过小除夕夜的事儿，如她所料，帝曜应许了，兴乐宫的众人这段时间也因此而忙碌起来。

这是开心的忙碌。

大家都很高兴，她们身份低微，大多人，自从入宫以后，就没再过过除夕，莫说跟亲人一起，就连想跟交好的小聚一下，都不一定得空，这一次的小除夕宴，这一次能邀请亲朋好友参加的小除夕宴，可谓办到了大家心坎里。

这，已是天大的恩赐。

所以，尽管是提前的，尽管提前了许多，并不影响大家的心情。

所以，除去有限的知情人之外，所有人皆是开开心心的筹办着准备着，希望自己这个得之不易的小除夕宴能尽善尽美。

兴乐宫，短短时日，各处已变得万分喜庆，大家的欢喜，没有半点掩饰，连眉梢都似乎明媚了几分，面纱女子站在一个角落，默默的看着这番场景，和谐而暖心的场景，眸底涟漪，如水荡开，良久，她悄然转身回了院落。

院落中，左凡此时此刻正坐在石阶上，整个人显得万分静默。

她坐到他身旁，举头望向天空，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晴朗。

“大家都在忙着筹办属于自己属于大家的小除夕宴，都很开心呢。”

“是吗。”

两字之后，又陷入了静默当中，埋着的头颅，落下的阴影，遮挡了左凡的面容。

面纱女子叹了口气，“左凡哥，罢手吧，既然不愿，何必如此。”

“罢手？你让我如何罢手？左家，世代忠将，宁不孝，亦要忠，我们左家人的存在，一生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风南江山，保风南百年基业不变，哪怕要牺牲自己，牺牲所有，牺牲一切，做为左家人，也必须甘之如饴。”

是的。

甘之如饴。

左家祖训，为风南而死，为风南而亡，这是莫大的荣耀。

左家祖训，守护风南江山，这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

换言之，若风南当今皇帝有不智之举，有半点危机风南江山的趋向，多番规劝无果之后，做为左家人就必须带其出手，就像凤倾颜，他必须代劳，出手，消除掉，即便他做不到真正的消除，至少也得让其消失在风南。

至于自己，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性命，等等，等等，在风南江山面前，都微不足道，这就是左家的理念，也是他多年以来一直秉承的理念，一切从风南利益出发，一切从风南繁华出发，一切……只是……

“抱歉。”

半敛眼眸，沉沉的吐出两字，他站起了身，一步步远走的背影，迎着温暖的阳光，落下一地苦涩。

她是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伤害谁，他都不愿意伤害她，但她的心愿是希望皇上幸福，他却要赶走皇上心爱的姑娘，与她的心愿背道而驰，甚至可能让她为难，对此，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跟她说一声‘抱歉’，如那时一样，唯有跟她说一声‘抱歉’，‘抱歉，职责所在’，不同是，这一次，她没有

对他大喊大叫，没有情绪失控的骂他……

“哟，左太尉的心情仿佛很惆怅呢！”

倏地，一声突然响起，回遍了四周，仿若在八方回响。

左凡脚步，骤停。

“左太尉是在为自己赶走皇后娘娘的行为而感到内疚、自责，还是别有原因呢！”

声音再次传出，貌似有些调侃的味道，但人，始终未见，甚至想要找都无从找起。

因为，这声音响起的来源根本就琢磨不定。

左凡沉眉。

“哎，看来呀，左太尉对自己赶走皇后娘娘的行为虽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内疚、自责，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呢。”

八方回响的声音仿若在自语，转而，那声音中又带了一丝笑意，“不过这样正好，既然那么一点点内疚、自责，甚至不愿，对左太尉来讲，都没所谓，不在意，不重要，那么，左太尉何不一次狠下心来，做事做个彻底，永绝后患。”

“你想她死？”

这一次，自从声音响起时，便一直保持沉默，只是盯着四周的左凡，终于出口，眸底掠过一抹凌厉。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想撺掇他杀掉她。

究竟是谁？

究竟什么目的？

“错，不是我想，而是你得做。”

“笑话，我凭什么听你的？”

“错，不是听我的，而是你必须得做，因为，你若不去做的话，即便她离开了风南，隐姓埋名的生活，不出一个月，定然会被人揪出来，然后送到你们风南皇帝的对头手上去，到时候，你们风南皇帝可就得难过了哦。”

此话一出，左凡整张脸都青了，少有生了怒，就只差没把这份怒给爆出来了，但最让他想不透的还是对方的目的所在，这隐藏手法明明如此高绝，功夫定然也不会太差，自己动手的话，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儿才对，更遑论，对方既然用上了这番威胁，说明很有信心能抓住她，那么，对方为何非要他去杀她？为何非要他动手？这不多此一举吗？

当然，某位可不这么想，这么好的戏，怎会是多此一举？

没错。

好戏。

沈元宝就是为了看一场好戏，才会如此做的，原本，最开始，她只是打算把某女给暂时弄走，让杜灵儿能更好的跟自己的‘皇兄’磨合磨合，顺带让某女因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男人而感到不痛快，但不曾想，自己弄走某女的后续计划还没实行，就从杜灵儿口中惊闻了左凡想要赶走某女的消息。

这消息是什么？

机会啊！

她会眼睁睁的放走吗？

“我相信左太尉是个聪明人，会明白该如何做，会明白该如何选择，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丢下一句话，沈元宝嘴角微微翘了翘，一个转身，几个迈步，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艳阳中，唯留下了脸色变幻不定左凡杵在原地，久久未动。

而心情颇好的沈元宝，一回到屋子，却也如左凡一样，脸色开始变幻不定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