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安乐说：“世人都知道，父皇对三皇兄是很偏爱的，三皇兄温润君子，清正端方，也值得敬仰爱戴。只是，父皇因为三皇兄的关系，过于倚重成国公，乃至娇惯纵容，令其夺权牟利，不知节制，这次，据三皇兄确认，成国公竟勾结黎国，妄图做‘谢迎天第二’，颠覆朝纲，此次陛下被投毒，他的嫌疑也是最大，这等包藏祸心的乱臣贼子，必定要除之而后快。玉镜公主在黎国，是唯一可以和黎国国主相抗衡的人，以我国现在的精力，和黎国动用武力绝不是好事，我们必须依靠玉镜公主，以整顿黎国内政来解决两国敌对关系。”

周阳一时不能确定，了解这么大的朝廷秘密，算是福还是祸，他闭口不言，只等司安乐继续解释。

大山一般一动不动的周阳，更令司安乐觉得可靠、可信，她说：“成国公在宫中埋的眼线很多，在楚王府埋的眼线更多，所以三皇兄不方便把话直接告诉你，只能找机会跟我解释。三皇兄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靠着哪一家、哪个人而登上皇位，甚至说，他无欲无求，根本就不想得到那个位置。叶明德不吸取谢迎天的教训，妄图左右皇权，终会和谢迎天一样下场。既然他勾结黎国国主，想在玉镜公主身上大做文章，我们自是不能让他如意的。”

周阳抬起头，问：“这些话，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燕王殿下？臣位卑言轻，不一定能得到陛下的信任倚重，若是因为臣而影响朝政大事，臣万死难辞其咎！”

司安乐说：“周将军不必过谦。三皇兄和本宫已经想过了，叶明德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会在京城对玉镜公主动手，毕竟他的长子还在二皇兄手上。既然他要在城外动手，就不可能私自行动，必然要向父皇请旨，对玉镜公主实行光明正大的追杀，他若是不放心，再派私兵或杀手也是可能的。不过无论如何，追杀公主之前，他一定会上报给父皇知晓。父皇为显示我国行事磊落，定会派他最信任、最亲近的禁军出马，所以，我们才冒险告知将军。至于二皇兄那里，他身上不知道承受着多少叶明德的眼线，我们不好轻易接触，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一切只能拜托将军了！”

周阳心中暗自思忖：惠清公主说的很对，燕王那里，是不好轻易沟通的，除非有能够和叶明德相抗衡的实力。不过既然燕王能在回京时听说玉镜公主有危险立刻挺身而出，说明燕王对玉镜公主青眼相待。既如此，燕王定能和他一起，保护玉镜公主的安全。

不过，作为燕北旧臣，周阳还有一件事要确定，他说：“臣斗胆求问，楚王殿下曾与叶家交善，若叶家祸国罪名确定，殃及整个家族，楚王殿下……不会后悔吗？”

司安乐垂下眼睑，片刻，复又抬起来，眼神更见坚毅。叶蓁蓁是什么样的姑娘，她很清楚，叶蓁蓁在司砚心中的地位，她也明白，但司安乐更清楚明白的是，司砚所作所为，定不会后悔。她说：“江山美人，大国小家，孰轻孰重三皇兄是明白的。他从未渴求过皇位，但并不代表他不珍爱这大好河山、亿兆子民。前些日子他跟我说，经过谢迎天谋反一事，他深刻感受到了战争带来的灾难，尤其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时候，更是心痛到不能自已。他如此，我亦然。周将军，你是燕北旧臣，为了避嫌，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涉足，这一点，本公主明白，也正是如此，本公主……嗯……和楚王殿下才更信任你。请你在处置玉镜公主的事情上便宜行事，三思而为。”

周阳抱拳，说道：“公主的吩咐，臣明白了。请公主和楚王殿下放心，臣会妥善处理。”

“有劳了。”司安乐慢声细语地说。

天色愈晚，周阳唯恐给司安乐带来麻烦，说：“公主若无其他吩咐，臣告退了。”

“周将军——”司安乐在周阳准备转身出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周阳抬起眼眸，对上司安乐的荡漾秋波，忙又低下头。

半晌之后，就听见司安乐声音糯糯的，说：“将军的好友，我时常抄写经文为其祈福祝祷，但愿能为将军拂去烦忧。”

周阳心神微荡：“谢公主。”

“还有……”

周阳重新送出灼灼眼神。

只听司安乐抿了一下嘴唇之后，声音细碎地说：“万望小心……”

“是。”周阳的身子弓得更低，眼神颤动了一下，缓缓退出寝殿。

说来羞臊，带着司安乐“万望小心”的嘱咐，周阳在跨出寝宫大门的时候，有些恼恨自己这双长腿为什么可以走那么快，为什么不能留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在惠清公主生活的地方多感知片刻，让他看清公主荡过的秋千、轻嗅公主种植的花卉、倾听公主饲养的鹦鹉八哥的叫声。直到退出去，他都不敢回望，唯恐这不争气的脑袋多做遐想。

“喜欢”这两个字，周阳自知是没有资格宣之于口的，甚至不能用微不可察的动作和眼神来表达。或许不是每一场爱恋都可以得到善终，或许守望也是一种幸福。

他这样的身份，也只能拥有守望吧。

果如惠清公主所料，次日傍晚，陛下就命令周阳率领五十多个禁军追赶出城半日的玉镜公主的队伍，要将公主“劝回”京城。

周阳早就有了盘算。

走走停停，四处寻找，拖延了那么久，周阳在次日下午，寻到了北去的黎国使团。周阳开门见山，趾高气扬地要带车中的玉镜公主回京城待罪，黎国使团最高将领靳赢当然不答应。两方话不投机，打了起来。

禁军本以为以周阳温润的性子，是不可能和落魄的黎国使团动武的，而势单力薄、宛如惊弓之鸟的黎国使团，也不可能和装备精良的禁军硬刚，所以根本没料到这一出，而黎国使团的反应也甚为奇怪，他们一言不合，立刻抄了家伙动手，好像一切都是准备好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