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瑞刚刚答应了楚王司砚自请南行去川蜀解决匪患、整顿吏治的要求。这个不愿按照他的安排活着的儿子倔得像一头牛。

不过这样也好，在川蜀挣些功劳，积攒一些威望，将来……

司瑞正在憧憬将来的事，司慕和司如意的自请罪责让他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直接去见不知道是否已经投胎转世的祖宗。

他已经迟钝的大脑想不明白禁足中的司如意为什么会逃出皇宫，为什么会和司慕在一起，为什么会出现在清尘山庄，为什么会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爬到谢家三公子、谢家未来的继承人的床上去。

天啊！天啊！颜面扫地，贻笑大方！

在中宫也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的皇后谢氏，像疯了一样追了过来，在听到身上布满痕迹的司如意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儿臣不愿连累谢三公子，只愿削发为尼，日日为父皇母后、为谢三公子祈祷平安”的时候，直接气昏了过去。

英国公谢迎天的怒火，绝不比皇上皇后弱。暂时稳住了要去皇宫请罪的谢寿，让他洗漱一番，躲进书房里静等消息，谢迎天提着钢刀，走到了小儿子谢年面前。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当年他战场上亲自斩杀八千俘虏时一样，像曾经收到他两个儿子的尸首时一样，只是此时他更苍老，身形更加不稳。

门被关得严严实实，除了谢年提前偷偷派人请过来的谢老夫人，屋里只剩下了谢迎天和谢年，其余的人，都因为谢迎天下了严令，而守在门口，战战兢兢。

谢年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哭喊。他求他父王饶他一命，他辩解说一切都与他无关。

谢迎天举起了大刀。

“我有话说！”谢年拼了命地大喊。与此同时，一直坐在旁边拧着手帕强忍哭声的谢老夫人，再也不能维持她端庄高贵的姿态，突然扑过去，跪在谢年身边，抱住了谢迎天握着大刀的大手。

谢迎天粗喘着，大刀迟迟没有落下去。

“我有话说！父王，我有话说……”谢年磕头，哭喊。

谢迎天的刀依然高举着，已经年迈的三朝老臣、众臣之首，此时连嘴唇都在颤抖着。

谢老夫人声泪俱下，喊道：“老爷！老爷！妾身知道年儿罪无可恕，令寿儿、令老爷、令整个谢家蒙羞，可是，可是啊，老爷，妾身已经死了两个儿子了，寿儿此时也朝不保夕，你就当可怜可怜妾身，可怜妾身年过半百将无依靠，就……就……就饶年儿一命吧……”

“留下他？”谢迎天一听到“死了两个儿子”的话，眼泪也跟着坠了下来，只是一颗心还不敢全部软下来，“留下他，将来他要害的，就不是老三，而是咱们所有人了！你，我，还有咱们谢家宗族百十口人，都得葬送到这个畜生手里！你让我杀了他，咱们正好一了百了了！”

谢老夫人干脆抱住了谢迎天的腿，哭喊道：“好，好，老爷，妾身福薄命薄，留不住骨肉，守不住心肝！就请老爷看在妾身嫁入英国公府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把妾身和年儿一起杀了吧，等到了地底下，也好和我的福儿、禄儿团聚！福儿——禄儿——等等娘啊……”

谢迎天听到谢老夫人反复念叨已经战死的长子和次子的名字，看到她偌大年纪因为三子获罪、四子将亡，几乎哭得背过气去，更是心疼得什么似的，将手中大刀“当啷”一声扔下，瘫软在地上，以手覆面，闷声哭泣。

正如谢老夫人说的那样，他恨不得将小儿子千刀万剐，可是小儿子也是他的骨肉，如果谢寿不在了，难道他连谢年也要丢弃吗？

谢年从谢迎天手里得了命，赶紧膝行着，连滚带爬着到谢迎天面前去，一边磕头一边说：“父王，父王，我有话说！求您听我把话说完！求您啊父王！！”

谢迎天哭了半晌，终于放下掩面的手，脸通红通红的，语调由愤怒转向悲哀。他一眼也不想赏给自己的小儿子，只是艰难地蹦出了一个字：“说！”

谢年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还有大片的青紫，他无暇埋怨欺骗他的梁王司慕，只是哆哆嗦嗦又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边哭边说：“孩儿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的，孩儿真的没有想害三哥啊！孩儿一心为了谢家，绝不会做有辱谢家门楣的事啊！”

谢迎天撑着一脸纵横的泪痕，抬起头，冷笑了一声，说：“你怎么为了谢家了，说出来我听听。”

谢年缩了缩脖子，眼珠转动了几圈，说：“儿子自知愚钝，比不得大哥二哥纵横沙场、为国尽忠，也比不得三个才冠绝伦，但是儿子为谢家争光的心思从没有改变过！父王曾说，太子资质平庸，又没有主见，除了会耍一点小聪明，难堪大用……”

“谢年！背后谈论储君，你不想活了吗？！”谢迎天瞪着眼睛骂道。

谢年的头垂得更低，却没有表示对“大逆不道”言论的后悔，而是接着说：“谢家传家百年，一身荣光比瑨国建国时间还要长，若是把赌注都压在太子一个人身上，岂不危险？”

谢迎天有些怔忡，谢老夫人也停止了哭泣，只是抽抽搭搭，不住地抹眼泪。

谢年说：“梁王虽是赫连氏所出，却为人仗义，深得各世家大族和朝臣们的欣赏，在陛下面前也饱受赞誉。恰好梁王有心与谢家结交，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儿子就自作主张，和他交上了朋友。”

“他仗义？他受欣赏？放屁！你这个傻子，他可是最像陛下的人——不，他比陛下还要狠，做事还要绝！你竟然听他的教唆！”谢迎天指着谢年的鼻子尖，恨铁不成钢地说。

“可是……”谢年的声音小了许多，“可是梁王说的也没错啊。若是三哥娶了慧昭公主，我们谢家才真的圆满了……”

谢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