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日升月落，城外驻扎多日的南蛮大军早就忘了何月何日，还能记清日子的也只有几位高层，和几十位面无生色的骨罕。

姬柒希给出三天期限，三天之中骨罕一无所获。不论何时何地，所有潜入齐州的探子都是在城墙上被发现的。不幸的家伙当场毙命，逃出的骨罕幸免于大将军的怒火，后几天的潜入却又把命留在了城墙上。姬柒希出奇的有耐心，再次给出两天的时间，骨罕仍旧没有完成任务。

耐心都是有限的，尤其是施舍的耐心。姬柒希下达了强攻的命令，除了姬风，幸存的骨罕真的要作为先锋军去消耗云泽的箭矢。姬大将军言而有信，给他们的真是几十匹老马瘸驴、革甲粪叉。

骨罕不服气。怎能服气！面对刘夕阳统领的苍空阁，失败是正常的，可谁敢说苍空阁能保证时时刻刻的警戒，总会有机会！虽说机会不再——没有就算了，一身武艺不能做好潜入，还不能成为优秀的兵卒么！为何要成为消耗箭矢的死士，为何要接受如此屈辱的死亡方式！

姬风望着一个时辰后就要变成箭靶的手下，无奈一叹。骨罕被刘夕阳在交浪玩弄的代价已经显现了，如果不是自己人的不作为，这三十万人的粮草不会短缺到这地步，大将军也不会说出军中不养废话的狠话。骨罕的确是废物，战略层面上不光没帮到大军，还制造了麻烦……如以军法，也逃不开砍头的下场。真说判了死罪让兄弟们和云泽人拼了也成，但现在这样子，最多消耗百余支箭就一切结束了？难道将军的怒火真的比兄弟们的性命重要？

这是一个不用细琢磨的事情。姬柒希的大军，本就如此。

“兄弟们，”姬风收拾心情，喃喃说着激励：“我们要偿还在京城犯下的大错，或许只有死亡这一种方式了。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也不服！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都是那刘夕阳引起的！待齐州城破日，我定要用他的脑袋祭拜你们！”

骨罕们知道这仅是大人最后的安慰，无奈选择听从，毕竟杀掉刘夕阳的信念高于一切。明知是死，不得不上。

一个时辰后，鼓声骤起。

南蛮数万人伴着战鼓号角，开拔至城下半里。前军将士手持盾牌，舍弃兵器扛着沙袋，准备清扫陷马坑填堵城墙；军中少数攻城械遥指城头，不指望破城，单想消耗守军兵力。战阵后方是曾阧及其凤燧营，没有冲锋的打算，似乎是压阵助威。

齐州城上火把林立，骄阳当空，火把的目的很明确。原守军分好站位箭在弦上，内城墙处隐蔽着齐州民壮，做着支援的准备。神锋营未登城头，刘夕阳丁三益倒是和宋将军一起站在城门楼前，静静地等待南蛮的进攻。

南蛮大军伴随着鼓声动了起来，不是向前而是在正对城门洞的方位分开，从阵中行出几十人和不少虚弱的牲口。鼓声变得暴躁急促，这几十人走出大军范围便加快了速度，不久后进入了守军的射程。

莫名其妙的行动让宋将军拿捏不准，他回头看向刘夕阳，希望能得到指示。

刘夕阳毫不犹豫，果断下令放箭。这十几人来得蹊跷，面有怒色更有赴死的绝望，按照姬柒希的本事，应该是疑兵之计——至少，他希望自己产生怀疑。几十人对城墙造不成任何损伤，稍作耽误让他们冲到城门前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轮急箭目标明确，修为不低的骨罕也扛不住。云泽就没准备让他们靠近城墙，不计代价的进行轮射，最后一名骨罕倒在了城下十丈外。

南蛮的进攻没有后续，这几十人死的不明不白。刘夕阳抬头望向远处，没有发现姬柒希的身影。他轻哼一声远离了墙垛，安心地等着后续进攻。

作为第一次攻城主将的曾阧下达正式攻城的命令，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只能看清身型的刘夕阳。大将军说过，这几十人消耗箭矢为辅，重点还是要让刘夕阳产生犹豫，让他在疑惑中丧失瞬间的判断。没想到刘夕阳不光没有犹豫，反而不计代价地射杀几人……靠近城墙的目的失败了，消耗的箭矢数量却超出了期待。

果然，相比百十支箭，他更在乎未知的危险么？

南蛮开始了进攻，持盾步卒缓慢地向城墙移动，身后的攻城械对城墙守军造成打击，为步兵清除了不少危险。齐州的应对充足，待第一轮飞石结束，遭受攻击的城墙上撑开一面铁网，阻断巨石也不会影响弓手视线。姬柒希的攻城械本就稀少，刘夕阳让文维田设计的可移动的防护网效果显着。

南蛮远程牵制已经无效，步兵的前进效率降低不少。城墙上完全不考虑后续问题，箭矢不断地从城墙射出，盾牌的防御变得微乎其微。十里城墙毫无漏洞，南蛮阵型铺展过开给云泽更多的机会，战斗开始很长时间，南蛮依旧没有触发陷马坑。

战事持续，南蛮的推进没有丝毫收获。齐州的弓箭片刻未休，原以为是点燃火箭的火把仍在持续燃烧，看不出有什么用处。曾阧望着三万人的无用功，再次下令，新一轮的推进进入齐州的射程。

左侧遭受飞石袭击的城墙上箭雨突然出现停滞，抓住空当的南蛮立刻加快速度，冲在最前的几位兵卒直接触发了陷马坑。后面的兵卒没有救援掉进去的兄弟，仅是将沙袋扔进坑中便由身后兵卒掩护开始后退。

缺口处的箭雨很长时间没有恢复，趁此机会，南蛮已经填平了不少陷马坑，更有几人已经冲到了城墙下。曾阧心中一喜，立刻让待命多时的重装骑兵从弟兄们用性命填平的路上冲锋。并非是直接损伤城墙，而是靠着速度运送沙袋，降低多日后登城的困难。

铮铮马蹄没有打乱城墙的节奏，留出缺口的一段城墙上十分平静，未见慌乱。当战马逐渐靠近城墙，城头铁网突然移开，两团火球抛向天空，一前一后砸在战马周围。下落速急，奈何轨迹太过明显，直接造成的伤害不多，只是瞬间燃起两道火墙，分隔了南蛮填好的路径。

战马未必怕火，但被重甲遮蔽视线的就不一样了。云泽仅有的两架投石车威力十足，三轮弹射便造就了一片火海。战马惊蹄，四下乱冲，缺席很久的箭雨再次织起，正好抓住了南蛮步卒撤退骑兵凌乱的时机。

曾阧注意到左侧的慌乱，急忙下达命令：探出所有陷马坑后立刻收兵！这和大将军的要求不符，不过……

刘夕阳拉满弓弦，射杀一位撤盾扔沙袋的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