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停留在理论上的对策总比毫无办法要好，既然有对付象兵的可能性，只要能准备一套合理安全的方案让玲珑接触到象兵便可。面对或硬闯或潜入的选择，似乎没什么好犹豫的，只需找准象兵的位置，探查南蛮营巡的时机路线。三五人避开南蛮的暗哨也简单，丁三益率领神锋营西去百里作为支援，想必不难。

说做便做。刘夕阳让神锋营按命令行动，他跟着凌少年的马车去往道安。道安府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们开始自发地向东逃难，逆行的马车总是显得很奇怪。安全起见，离道安还有百里的路程几人选择步行。玲珑毫无修为傍身，即便是刘夕阳和大黄各驮了她一程，速度还是起不来，隔天下午几人才看见道安的城墙。

夜间潜入相对安全些，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暂时只能候在原地。刘夕阳让凌少年先行打探，夜乐去找些食物果腹，他看着略有疲态的玲珑，面含希冀。

玲珑呆呆地坐在那里，靠在大黄身上和小蓝玩闹，似乎兴致不高，并没有发觉刘夕阳投来的目光。刘夕阳实在是不想和那大蟒打交道，远远地看着她们，说道：“珑珑啊……”

“嗳！”玲珑应了一声，继续和她的朋友们嬉戏，没有接刘夕阳的话茬儿。刘夕阳试图融入她们，稍微一靠近就感觉大黄那木讷冷漠的眼神带着不屑。他不明白为何豹子会给他这种感觉，只能躲得远远地说道：“珑珑啊，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很残忍？”

玲珑趴在大黄身上，依旧是一副发呆的表情。在刘夕阳尴尬的时候，她轻声说道：“少爷，我没有那些很厉害的想法，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我感觉，那些驱使大象马匹作战的家伙才是最残忍的。我最爱吃肉了，小时候家里也有耕田的老牛，我昨天还坐马车了呢……少爷你常说每个生命都有它的用处，这就是它们的用处，但我知道战争不是任何生命该去做的。弱肉强食嘛，很正常；争夺领地嘛，大黄也做过。可它们没有这么复杂的、读作人心实则贪欲的东西呀……我明白的，被欺负了肯定要反抗的，我们现在不就是反抗吗？”

其实不是的……刘夕阳干笑一声，略有愧疚地望着呆呆的玲珑。还是不要用太过复杂的事情污浊了她，就当作自己无耻的利用吧！成就大业听起来挺大义凛然的，其实和虎豹争夺地盘有什么区别？

应该有什么区别呢？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禽兽。

刘夕阳挥去脑中无聊的想法，慢慢靠近了玲珑，在大黄和小蓝那奇怪的视线中坐在她们中间，静静地听着玲珑讲着小时候在山林的事情。

倾听了小半个时辰，夜乐拿着食物返回，听着玲珑正说得精彩，她便放弃生火做饭的念头，一屁股拍在了玲珑身边。天色渐暗，凌少年折回林中，几声轻叹打断了这场奇妙的谈话。刘夕阳示意玲珑先休息一阵，叫过凌少年一块准备晚饭，听着他打探的情况。

道安的粮食危机已经出现，关键便是上千头大象的草料。姬柒希担心云泽会趁机发动进攻，只能通知沿河凤燧营提前准备粮草的支援。现在道安千夏这一带路上异常繁忙，戒备也相当严。凌少年进城后给出的判断，如果南蛮想要在道安站稳脚至少还得五天左右，也就是说五天内姬柒希这三十万人作为补给支援的用处无法发挥。这对云泽是个好消息，更好的一点是几大主力营之间产生了间隙。

根源便是争夺粮草的事情，不过有姬柒希坐镇事情并未闹起来，补给跟的及时也不会给刘夕阳留下什么机会，但各大将领之间难免有些看不对付，尤其是凤燧营和象兵统领。一个号称绝对王牌，能和神锋营一较高低的骑兵营；一个是南蛮独一无二已经胜过神锋营的象兵营。他们的矛盾很简单：由谁享受最好的补给然后消灭神锋营。

还未开战便开始瓜分战果是最大的忌讳，姬柒希的治军风格绝对不会允许。但他没有各打五十，只是亲自揍了两位统领一顿，然后将两处的营帐分列于南北，再没有任何激励或惩罚的手段。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机会，但不妙的是象兵营地位于道安城西，而刘夕阳几人正在东侧山林中。今晚要想对象兵下手必须先冲过凤燧营的驻地，然后才能绕向西侧。

如果真是如此，那昨夜路上的想法便沦为空谈了。他之所以会问玲珑是否觉得自己残忍，是因为他想让玲珑控制象兵和南蛮的骑兵自相残杀……现在两处营地隔得较远，但凡象兵有什么不妥南蛮便回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施行下一步，况且玲珑能否顺利控制已经被驯化的大象还是一个问题。

感觉事情异常的棘手，刘夕阳只能停下手里的事情。远处的玲珑和夜乐看出他的严峻，主动地靠过来希望能与他分担。刘夕阳还在思考，无意间抬起头看见三人的期待和关心，他短暂失神，最终还是将问题说了出来。

夜乐和凌少年只能陪着他皱眉，玲珑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蠢萌蠢萌地玩着树叶，一点也不担心。

可这氛围毕竟不太好，再怎么没心没肺的家伙也能感受到。玲珑见他们的表情有趣，摆了几下手，吸引了所有视线后说道：“少爷！先说好，你不许生我的气。”

刘夕阳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脸茫然。玲珑望向黄昏，瞄着刘夕阳的表情说道：“我本来就没想按你说的去做。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让大象们都挣脱束缚跑回它们的家里，但我知道不现实。我听到你的想法后觉得让大象和马儿们互相残杀……虽然残忍，可总比死在人类的手中要好。不过现在嘛，似乎可以还它们自由了。”

黄昏铺洒在林间，配上少女的轻声低诉，怎么看怎么觉得圣洁。刘夕阳轻易地打破了这种感觉，说道：“关键是你怎么做？”

玲珑终于有了表情，展颜笑道：“最俗的方式——唱歌。距离太远我嗓子不够嘛，只能先救一边了。至于是哪一边，少爷你说。”

真的俗么，世上有几个人听过南蛮部族的传统小调？或许还能让少数南蛮人厌战了呢。

真的是救么，名为玲珑心岂不玲珑？

自欺欺人罢了，不过是有着立场，能换得一丝宽慰。

“吃饭吧。”刘夕阳笑道。

玲珑嗯了一声，说道：“饿了吧？出去找吃的呀！你也饿啦？不是月初刚吃的饭么……啊？去哪儿给你找卤过的猪肉呀，你今天和大黄对付一顿好不好？”

刘夕阳一直在听着玲珑的话，听到后面才发现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他苦笑一声，拉过凌少年吃起干粮。

总感觉出去觅食的大黄看着他笑了一下，带着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