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的模样慢慢地发生了改变——艾伦能看到它的头发开始向后方披散开来，脸部也逐渐失去了原有的滑润，开始变得如同瘪气了的气球般扭曲。

艾伦能从“赛琳娜”身上捕捉到和妻子相同特征的地方越来越少。虽然“赛琳娜”从未让艾伦感受到那种久别重逢的安心，但是“赛琳娜”现在的模样足以让艾伦有了闭上眼睛的冲动。

“什么......”

“别装做听不懂的样子！”“赛琳娜”每说出一个字，都让周围的冷气变得越发冰冷刻骨。

“我不知道......不知道......”艾伦闭着眼睛疯狂摇头。

“啊？”“赛琳娜”的嘴已经张大到一种极度不正常的程度，它不慌不忙地把嘴贴近艾伦的嘴唇。仿佛每靠近一毫米，就约能让艾伦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艾伦完全不敢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快要冻僵了。而且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艾伦庆幸自己自己出于无法思考的状态。

你已经放下了，艾伦对自己说。也许这都是幻觉......我明明已经放下那件事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有这种......愧疚的感觉？

“你知道为什么！”“赛琳娜”好像能读懂艾伦的心思。

艾伦开始后悔自己作出了闭眼的选择。他能预料到往事的回忆如同傍晚悄悄涨上海岸线的潮水，一旦在昏暗的灯光下稍不留神，就会被袭涌上来的潮水吞噬。

那苦涩又略带腥咸的海水，把过去的所有五味杂陈通通灌进你的体内——通过鼻孔、耳朵、嘴巴，还有双眼。艾伦迟早会在这场僵持中败下阵来。

除非他选择睁开眼睛，把自己从阴暗的海边拽回到亮堂的楼梯口——艾伦不关壁灯的习惯让他有了再次面对“赛琳娜”的勇气。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不管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原来的妻子——

她已经死了。

“你已经死了！”艾伦吼道，同时猛地挣开双眼。那熟悉的淡黄色灯光既不刺眼，也不过于昏暗。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除了那一盏。

艾伦想要把“赛琳娜”推开。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的肌肉紧绷得酸麻，他生怕自己会被“赛琳娜”拖入往事的深渊中。

就在艾伦使出浑身解数的刹那间，他发现自己似乎完全没必要用太多的力气——“赛琳娜”根本就没有拽着自己。

但那种被什么东西束缚住的感觉，仍然让艾伦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自从挣开眼睛之后，就没见到“赛琳娜”的眼睛——就仿佛它是在和艾伦捉迷藏一样。

但这次艾伦已经有了经验，他首先做的就是转身检查“赛琳娜”有没有偷溜到自己身后。

在确认了自己身后没有危险之后，艾伦第二个想到的就是离开这里——不能去玛丽的房间，万一它又追到那里的话，玛丽可就危险了......不行，我都得换个地方跑。

就算没有看见“赛琳娜”，艾伦始终也感觉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给监视着——也许它就透过这层冷气来监视着我。

艾伦甩甩胳膊，让肌肉得到一定的放松。刚才的一推，就像是推了一团空气——关节处因用力过猛而有些酸痛。

唯一的选择就是往楼下跑了。

他看着那盏坏掉的壁灯，心里有些发怵。为什么那盏灯又坏掉了？艾伦记得自己明明才换过灯泡不久——总不能唯独这盏灯的灯泡是劣质品吧？

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艾伦打起精神。就算没有这盏灯，我照样可以从看得清。艾伦觉得那几层台阶不会对自己的逃脱计划产生威胁，大不了他可以从那里跳下去——就像小时候经常在学校里玩的那样。

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停在了台阶上边——只要再往下迈一个台阶，就是壁灯照射不到的地方了。

艾伦隐约觉得只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手臂......

“你要去哪？”

就像是冲动的脑袋突然冷静了下来，艾伦没有丝毫想要挣脱的欲望——他眼睁睁地看着“赛琳娜”的指尖在自己的手腕处拧紧，同时一粒“血红色的水珠”从那里渗漏出来。

疼痛仿佛也只是一种奢侈的知觉，艾伦都么希望自己能体会到除了冰冷以外的感觉。

“赛琳娜”没有像之前那样突然地显现出来，它的红色长裙一点点的出现在艾伦上边的楼梯上，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点点的纺织。

起初艾伦以为是风的缘故，把“赛琳娜”的红裙轻轻吹拂起来。哪来的风？艾伦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艾伦注意到了一丝异样——这红色的似乎不再只是裙子。“赛琳娜”所处的位置正在那些完好的壁灯之下，艾伦能借助光线砍的一清二楚——他不觉得这是布料在灯光下的质感。

更像是液体，“赛琳娜”的红裙在壁灯的光线下隐隐泛着微光。

“就像是你跑到这里来一样？跑到再也看不到那些你犯下的错误的地方？”“赛琳娜”已经完全现身，它的红裙如一条流淌在身上的红色河流。

“我不明白......”艾伦放弃了跳下楼梯的念头。他的精力完全用在了别的地方，以至于双腿已经失去了发力的本能。

我是在站着吗......艾伦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从楼梯上摔下去。就像玛丽一样。艾伦到现在也不太明白玛丽怎么会从这楼梯上摔下去的。

紧接着，艾伦感到有一股强劲的推力世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像是在黄昏下海洋掀起的最后一波潮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赛琳娜”的红裙果然化成了一条血红色的潮流。

红色的水流在台阶间翻腾着、跳跃着，激起一层层同样是血红色的浪花——借助高度的优势，迅猛地向艾伦涌来。

“说啊，艾伦。说！”“赛琳娜”咆哮着，又一股血潮冲激下来。

“什......”艾伦甚至来不及改变主意从楼梯上跳下去，这股血潮就激荡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血潮将艾伦的鼻子封锁，淹过了他的发梢。

在一阵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来的翻转中，眩晕和窒息感让艾伦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他感觉自己在血潮中翻腾了很久，知道“赛琳娜”的声音随着血潮流进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搬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