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艾伦觉得冷静些的，是越来越小的雨势。刚才如瓢泼般的阵雨开启变得淅淅沥沥，已经过了那迅猛的劲儿。

不行，还是要开快些。虽然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但是马路上的交通还是很糟糕。每当前边的车辆挪动了一点距离时，艾伦便第一时间踩下油门，然后又在车间距离迅速变得极其靠近前，踩下刹车。

加上鞋底也已经湿了，在艾伦的脚不断重复着在“油门”和“刹车”之间切换时，会发出皮质相互摩擦的“吱吱”声。

这很像有人用几个星期都不剪的长指甲划玻璃时的声音，但是艾伦觉得这种吱吱声比那种要好听许多——起码不刺耳，也没有让他有锤方向盘的冲动。

他只想快点到达校车抛锚的地方。

艾伦秀再一次堵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到下雨天时，交通就会立马出现拥堵。而且这好像是全世界普遍存在的问题。

他们只有在下雨天才开车出门？还是只有在下雨天才想起来:哦，我买的车终于有了用场了，我要开着它去马路上堵一堵。

艾伦厌倦了抱怨，他发现自己自从皱着眉头望着那些几乎瘫痪的车辆时，脑子里全是一些杂乱的念头——

玛丽正双手搂住双腿，好让自己暖和起来;亦或者那些看上去凶巴巴的司机正猛踢着车轱辘泄气，甚至冲着孩子们爆粗口。

谁能保证这只是我的多虑？艾伦把安全带抽开，这样能稍微舒服地依靠在车椅上。他顺手打开了收音机，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就像艾伦以前的心理医生告诉他自己的那样:

“你的注意力总是在不必要的时候，保持着高度集中。”

没错，艾伦旋转着车载收音机的音量按钮，直至他再也忍受不了耳膜发出的“轰隆”声——几年前艾伦去听演唱会时，同样有这种感受。

为什么人们会愿意花钱遭这种罪？在自己的车里不也能有这种效果？艾伦调好音量，然后把头也靠在车椅上。

有时候在长时间驾驶之后，他的脖子就会有酸痛的感觉。仿佛只要他再稍微动一下，那脆弱的骨头就会断裂一样。

艾伦看了一眼时间，该死，已经堵了快半小时了。

收音机确实让艾伦的注意力得到了一定的分散，他甚至不想去在乎交通信号灯上的数字。收音机里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凯恩股份在最近一路飙升，这意味着凯恩公司在房地产领域的竞争力，正逐渐走向不可撼动的地位。

莱凯恩公司的主裁，凯恩先生表示，公司将继续扩大房地产业务。在未来，将投入更多的财力物力，开发新的房地产项目……

艾伦感到外边一阵骚乱，他甚至都听不清收音机里接下来说的是什么了。为什么会这么乱，难道不能安安静静地等红绿灯——

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还是红色的信号灯，现在已经呈现出了绿色。上边的数字显示，距离下一个红灯亮起还有十秒钟。

而那骚乱声，正是身后车辆的鸣笛声。

艾伦虽然也想快点启动车子，但是他没有了之前那种焦急的情绪。出于某种说不上的原因，他还在想着收音机里的新闻。

他忘记了系上安全带。

艾伦看着街上的标示牌，根据提示寻找着第二大道。

雨刷不停地抹掉打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珠，艾伦像乌龟般探着脖子——他生怕漏掉竖立在街边的某个标示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系安全带。而艾伦也没有重新系好的意思，他觉得这样很舒服，起码不会勒脖子。

我是不是漏掉了一个标示牌？艾伦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到达第二大道。如果按照上一个指示牌行驶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那了。

他赶紧拿出车里时常准备着的抹布，然后在挡风玻璃上擦拭一番，紧接着又擦了擦后视镜前的车玻璃。

“唉，小心！”艾伦喊道。他来不及把抹布放回原处，而是直接将其盖在方向盘上。

就在他擦拭玻璃的时候，他没有及时注意正前方的道路情况——艾伦没有发现有个行人正在前方不远处，那人应该是在过马路。

艾伦所行驶的街道，是一个小路口。这里没有安装红绿灯，来往的车辆也会因此放慢速度，避让着正在过马路的行人。

可艾伦没有提前放慢车速，他满脑子都是等擦好玻璃以后，好好寻找附近的街道指示牌。

雨天的道路总是很湿滑，艾伦也发现了即使用尽全身力气去踩刹车，车速也没有立刻表现出减缓的迹象——如果再不停下来，他就会径直装上那个行人。

这一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艾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几乎在踩刹车的那一瞬间反应过来——之前在高速公路上，也是这个情形。

可这该死的车就是停不下来！艾伦的左腿绷得像钢棍一般，同时他的右腿也下意识地用着力。

艾伦终于意识到，想要让车在撞上行人之前停下来是不可能的。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相信自己有能力扭转局面。

他猛打着方向盘。

车轮迅速转动着，激起的水花向斜后方飞溅。同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艾伦朝副驾驶座的方向甩去，他双手死抓着方向盘，想要以此替代安全带的作用。

虽然艾伦能勉强抵抗住那股甩劲，但是那股试图想要把他摁在方向盘上的力量更加迅猛。

仅仅握紧方向盘是不够的，艾伦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正在承受着一股巨大的压力。如果他的脖子能有一丝不被折断的希望的话，那就是这该死的车赶紧停下来。

艾伦感觉自己正和汽车一起漂移着，只不过和做好安全措施（系好安全带）的漂移不同。艾伦的生命也同在湿滑地面做出的不稳定漂移一样，随时都可能甩出他的身体。

行人也注意到了，这辆如同受惊的野牛一样的车辆正朝自己冲过来。他一边做出停下的手势，一边想要躲闪。

可问题在于，他根本分辨不出这辆车到底要驶向哪一边。车头左右拐着，水花也在不停地向两边飞溅——于是他干脆站在原地，任凭大脑“死机”。

“快闪开！”艾伦喊道，尽管他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听见——他像一桩木头般愣在那。

艾伦的眼前一阵眩晕，但是由于行人站立不动，他发现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弗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