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总感觉自己和女儿的距离开始变得疏远了。或许是他想得太多，可最近艾伦总是不由自主地这样想，而且这种感觉在今天变得愈发强烈了。

我竟然只顾着自己的安危，要是玛丽刚才真有个三长两短……艾伦想像着那灌木丛里蹿出来的要不是弗兰克的杜宾犬，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玛丽会怎样。

可能有什么东西呢？艾伦也想不到除了猫狗之类的会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蹿出来，可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在那一刻竟然没有下意识地保护女儿。

“宝贝儿，”艾伦觉得对女儿的呼唤再也没有以前那样亲切了，“你的小熊衬衫改换了。”

艾伦在女儿放学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她衬衫后边的污渍了，他想知道女儿是怎样把衬衫弄成这样的。

“你的衬衫为何这么脏？”

和刚刚在弗兰克家时那活泼的样子不同，玛丽像是故意不理睬艾伦的问话。这让艾伦有点不满，他不希望女儿对自己隐瞒什么心事。哪怕是他自己让女儿不开心，他也希望玛丽可以说出来。

“汤姆又欺负你了？”艾伦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给汤姆那小子点颜色瞧瞧，这才导致他又反过来找女儿的麻烦。

“玛丽，”艾伦把女儿拉到沙发上坐好，“我希望你可以向我敞开心扉，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不是吗？”

玛丽拿起遥控器，按着上边的每一个按键，艾伦见状把遥控器夺了过来——他的忍耐马上就要到极限了。

“玛丽，你在生我的气？”

玛丽摇摇头，艾伦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什么意思。那如果她没有生我的气，为什么摆出这种态度？

“玛丽！”艾伦像是喊了出来，但他立刻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如果这能让她说出点什么，这倒也无所谓。

“是不是汤姆又欺负你了？”艾伦再次问道。

玛丽低着头，头发顺势盖住了她的大部分脸，艾伦甚至无法判断出女儿是不是在小声哭泣。

“不，没有。”玛丽用一种很小的声音说道，但是这对艾伦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小子，我明天就去给他好好上一课！”艾伦猛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爹地，你别管了！”那一瞬间，艾伦感觉女儿的声音像是一股滔天的巨浪，狠狠地拍在自己的心头。如果一个当爸爸的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是我的女儿，她就是我的女儿！艾伦在心里吼道，因为他却无法把这种愤懑在玛丽面前展现出来。

“哦玛丽，”艾伦再次坐到沙发上，他用手托起女儿的脸蛋儿，又帮她把头发整理好。“你是我的女儿。”艾伦轻柔地说道，仿佛他从未激动过。

玛丽不明白艾伦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她望着艾伦的的眼睛，嘴巴紧闭着。

“不管别人怎样为难你，你都不要用同样的方式为难别人。知道吗？”

玛丽终究说汤姆到底有没有报复过她，艾伦也不想继续猜测。他总不能在女儿每次受到欺负的时候，站出来给她出头，因为艾伦明白自己终究会有老得不能动弹的一天。他要教给女儿怎样避免冲突，怎样以德服人。

“把衬衫脱下来，应该换新的了。”

可玛丽却露出不愿意的表情，艾伦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觉得女儿如此固执——她以前可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听着玛丽，如果你穿着脏衣服去学校，同学们会嘲笑你的。”

听到这话，玛丽才老老实实把衬衫脱下来。她撅着嘴，就好像没了这件衬衫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一样。

“好了，快点写完作业，今晚要早点睡觉。”艾伦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他希望女儿可以不再执拗下去。有一瞬间，艾伦甚至有点认同斯坦利先生的话——玛丽有时的确太情绪用事了。

入睡前，艾伦在原有手机闹钟的基础上，又多设置了一个，他不想再迟到了。这下就算做梦也不会早上醒不来了，艾伦心想。

破天荒的第一次，艾伦今天晚上似乎不太想听唱片机，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艾伦关上灯，用心感受那慢慢在脑海中弥散开来的睡意。人们总说当你一天中过度劳累后，你在入睡前的短时间里没有任何记忆。

快点睡着吧，艾伦闭着眼睛，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睡着（他只是单纯感觉困，可就是没有即将睡着的意思）。看样子我今天还是不够累啊，艾伦干脆睁开眼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实际上还是觉得困。

在艾伦想睡却睡不着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感官比一天里其他时候都要敏感，尤其是自己的听觉。他甚至可以听到窗外传进来的轻微虫鸣声，这让他联想到西边的树林，就在高速公路的附近——亦或者它压根就是从院子里的什么地方传来的。

艾伦还能听见其他的声音，这种感觉如同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样。他觉得自己现在竟有些意识流的意味。那声音不知什么地方传来，越来越清晰，同时越来越让艾伦觉得背后发凉——他顿时睡意全无。

“叮铃铃——”

艾伦掀起被子坐起来，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铃铛声。他穿好鞋准备下床看个究竟，但是艾伦犹豫了片刻。他记起来弗兰克恰好送给玛丽一个铃铛，会不会是同一个呢？艾伦琢磨着。

难道玛丽真的有梦游症状？可我总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啊，我明明是在梦里看到女儿梦游的，这都解释过的啊。

谁的解释？艾伦手背上的汗毛已经全部立了起来。所谓的“解释”虽然只是我自己的措辞罢了，可我的确被玛丽给叫醒了啊。那卡车灯光、那高跟鞋......

也许现在我也是在做梦，艾伦抡起手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本可以掐一下自己就完事的，可不知为何，艾伦有种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挨一个耳光的冲动。

“哎呦......”

艾伦能感觉到疼痛，这对他来说不是个好消息，这就意味着——

此时他没有做梦，甚至昨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