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朝玉京春
作者:西山微 | 分类:古言 | 字数:104.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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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镜花水月
陈妈妈突然咳了咳,出房前回头冷盯了细柳一眼,细柳不悦但只能悄然从帘后离开,转头就出了房。又不关她的事,她倒要看太太怎么收拾这曹氏青罗。
都说一年后,她要做给侯爷姨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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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堂东厢里。
侯夫人与曹夕晚重逢,侯府碧檐朱窗外,雾雪飘扬。
太太手里端着官窑青瓷茶盅儿,玉指欺雪,粉面带笑,眸光却是冷淡。她打量着曹夕晚,仿佛从未见过她。
曹夕晚正把几个陪嫁丫头细细看完了,问雪圆脸娇憨,云柱眼神清冷,两个丫头皆是一身成亲时新裁绿地五花锦袄儿,是楼府专为她们四个裁的。仅看站姿,她便知道这二位都是普通女子。
帘子轻揭,脚步悄碎,茶点的香气入鼻,又一个细长脸,粉底五花袄儿的美貌丫头进来,手里托着四碟儿茶点,还冒着白气。
粉袄儿丫头没看曹夕晚,对着侯夫人笑着:“陈妈妈一进府,别的且不管了。见天守在小厨房,奴婢还想陈妈妈最嘴馋呢,转眼她就叫小厨房里蒸了新样热糕儿。以往太太倒不时常吃的,打发奴婢选过来,太太先尝尝。”
曹夕晚一瞥,是太太陪嫁的第三个丫头绛河罢?
不见踪影的只有细柳。
绛河的步子轻盈,裙角似雪花旋飞,口齿又伶俐。她狭窄的凤眼儿,容貌不及问雪的圆脸大眼睛可爱,叫人注目,不如云柱的身段好有气质,让人眼前一亮。但绛河一派天然,未语先笑,叫人生出好感来。
绛河回头瞥了曹夕晚一眼。
暗忖这新糕饼儿,原不是太太爱吃的。难道是为了这曹丫头?听说是侯爷托太太照顾的通房?
陈妈妈也太小心了些,这样,岂不倒叫这府里的丫头小看了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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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河机灵适合做暗桩子。就是嘴太多。曹夕晚想,在柳如海家里做工的霍大姐,年轻时就应该是绛河这样子。怎么改也不如洪大姐那样天性老实沉默。
但绛河,看着也是个没练过的普通女子。
“太太,这位就是曹姐姐了?”
“可不是她,又是谁。”侯夫人含笑,张嘴吃了一角丫头喂来的热糕儿,捻了一颗炒果儿。看来太太最喜欢这绛河。
曹夕晚确定这屋子里,没人会突然拨刀对付她。便乖巧地站着,一声不吭。
脑子里却转得陀螺似的,怎么不见细柳?
侯夫人身边有一个练过幽冥九变的婢女。她还记着呢。不亲眼看看就无法确定。
其实她半点不相信侯爷当初在紫竹林的掩饰,说太太不练。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新宠细柳,也许侯爷当年说的是真的。
侯夫人这样的千金小姐不练这些,是个婢女在练。
难不成,侯爷一箭双雕,既看中了小姐也看中了丫头?
这也太不给侯夫人体面了。
虽然侯爷薄情心狠,她早有预料。但也过分了些。
这大宅内院的分寸没把握,好还想享齐人艳福?侯爷就是个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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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觉得宋成明是个蠢货她以前嫌弃他年纪大不俊俏了不想婚嫁,她真是太聪明,发前人影轻步,丫头问雪走到屋外,双手握了黄铜盆进来,又看她。
她有眼色地上前接过盆,问雪便在外面从婆子手上提了壶,加了些热水。
曹夕晚规矩地把铜盆儿送到侯夫人面前:“太太洗手。”
一抬头,侯夫人的眼神莫测,三个陪嫁丫头都在似有若无地打量她。只有一个嫣支眼带担心。曹夕晚便看明白了,太太似乎不仅是非常讨厌她,还防备她。
为什么?
她诧异地想,她进府里来,没提过侯夫人的陪嫁佛像吧。
为什么防她像是防贼呢。
她没打算偷,只打算好好办差,侯夫人一高兴就把佛像赏她了。
侯夫人嫁妆多,一定不穷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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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淑鸾并不是普通十几岁就出嫁的女子,她玉面桃腮,富贵牡丹。
她浣了手,接过丫头递来的巾子拭手,瞥过她腕上的十八子琉璃珠,知道价值不菲,便笑道:“老太太说你有孝心,近来也专为老太太抄一卷佛经供奉,佛经读了可有进益?”
“回太太的话,大夫说对我的身子有益。”
“哦?”
楼淑鸾抬眸,细一打量,这传闻中的青罗女鬼,鹅蛋脸,肌肤水嫩,双眸清亮,一双黛眉绿似远山,身段儿妖娆。
狐狸精!侯夫人低眸思量,看着不像是侯爷说的积劳成疾有重病,不可多思多想,只能养着?
“当她是个不机灵的普通女子。但凡费事费神的事,不要叫她。她若是看着笨一些,也不理会她就是了。”
侯爷是这样说的。
本来,楼淑鸾也暗中得到消息知道她废了,想早些召她进府里来做教养嬷嬷。三倍的月钱,在府中养老。
但侯爷竟然花了无数银两寻医求药,去救这贱人。
白费了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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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夕晚看着太太洗手,微抬眸。
她散功之前,曾经在一堂春吃酒的时候被下药,陈妈妈帮了她避开。历来这种被下毒的事她经历多了。本不放在心中。但如果她被下毒与假死的战百刀相关就不一样了。
侯爷也许还没有察觉,这位侯夫人其实与战百刀有七拐八折的关系。
一如,石明娘居然是战百刀的师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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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洗完了手,曹夕晚转身,双手陪笑把盆递过去,问雪接过了盆。
侯夫人看着她谨慎,几乎不像是陈妈妈在外面打听到的青罗女鬼,若只是个普通侯府丫头,也没有依仗功劳的轻狂模样。但她心里也愈发生了疑:“听说你会武艺?”
“不敢说会,只跟着办差时,不误主子的事儿。”她低头说着。她琢磨着侯夫人的脾气,坏脾气似乎改了?当初见面时,她还以为侯夫人因为练得不如她,嫉妒她呢。有些番子在修炼中移情变性,确实会如此。
“……你练成了幽冥九变又如何?”楼淑鸾看着盏中的茶,冷笑心想,“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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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唤你进府,也是听说你懂些医理。我身边正需要一个懂药的大丫头。许是你也知道,我成婚的年纪大了些,身子要调理,事事要小心。”
“是,太太的身体看着康健。但小心总是应该。”
她顺着侯夫人的话风说,楼淑鸾却是冷笑:装,你就装。
当她没打听过,她就是这副呆呆的蠢丫头样子,在京城长街,疾如雷霆,一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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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宅。
雪嫌春晚,飘飞如花。
柳如海一袭青锦袄儿,外披青缎子兜帽披风,衣领出着一圈暖暖白狐毛,衬得他直鼻红唇,面如冠玉,
这大衣裳与披风,皆是平南伯送的。
他依旧背着黄木诊箱,被连二管事引着,进了侯府的外书房。
廊外腊梅成林,双层寮窗上梅枝横斜,玉雕花绽。
揭开暖帘,便是微浓的暖气袭人。
几枝新鲜黄玉折梅立在青瓷大瓶中,清姿幽香,让人心神一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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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明雪蟒袍,一品束腰透雕玉犀带,他负手转身,双眸神光一亮,看到柳如海便讶然道:“你是——柳小公子?”
“正是学生。”他亦拱手,“宋大人。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当年。”
宋成明抚掌大笑不已:“在平南伯府里,听说有好脉息的大夫,难得一见。便请了过来请教。万没料到是当年故人。”顿了顿,又命,“来人,去唤小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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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海倒是暗中吃了一惊,原来侯府里生病的不是侯爷?
而是曹夕晚?
他接到南康侯的贴子时,竟然半点没有看出来。
他不动声色扫了宋成明一眼,难道南康侯也起疑了?
——她突然散功,也许是尸毒症。
中了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