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者舰队的据点并不在沧海城里，这些向往自由，向往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航行的异能者水手们，把据点设在了距离沧海城约5海里（9.26公里）以外的一处太平洋岛礁上。异能者们称它为“爱德华岛礁”。我想这个名字应该来自于世界航海史上最臭名昭彰的海盗之一，有着“黑胡子”之称的大海盗爱德华·蒂奇。

只要向全息投影仪输入“异能者舰队”这个语音指令，卫星定位系统便会自动地将目标锁定在爱德华岛礁周围。随着全息投影仪呈现出的图像渐渐清晰，爱德华岛礁的景致在我面前显现出来，仿佛逐渐成像的幽灵。

爱德华岛礁上有一座毫无章法的城镇，大街小道都铺着鹅卵石，连最简陋的小巷也不例外，到处是美国西部建筑风格的大木屋、茅草房，石屋排列成街巷，房子建得极为紧密，彼此倚靠但杂乱无章，完全就像是小孩子随手扔出的积木。

城镇虽小，但五脏俱全，酒馆、军火库、居所、医馆应有尽有，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的横亘其间，小河以西，酒馆、医馆、旅店等功能性建筑排列于岸。小河以东，一个简陋的小型渔港连接着同样简陋的港口，港口周围纷乱杂陈地挤满了码头和船坞，其中不仅有异能者舰队的战舰，还有大肚子捕鲸船，小巧的渔船，还有许许多多本地划桨船，根本数不过来。

上游，石头搭成的圆顶灯塔耸立在河的两侧，夹杂于房舍间的石桥连接两岸。灯塔表面雕刻着人脸，覆盖着厚厚一层紫色苔藓，看上去像一棵枯死的大树。海鸥们喜欢那里，只见海鸥们在灯塔上空盘旋，地面撒满粪便，有的海鸥驻足在塔顶上左看右看，有的则互相聒噪。

下游，巨大的鱼库周围簇拥着水手们的临时住宅，仿佛孩童聚集在年迈贵妇的脚边。

强大的水系异能者们会成为异能者舰队的成员，而相对较弱，或天性与世无争的水系异能者们则整日往来于沧海城和爱德华岛礁之间以捕鱼为生。他们把捕捉到的海产送到中心岛的集市上，跟黑森城的异能者们交换水果，或者其他需要的东西。

河水在靠近码头的地方越变越宽，最终注入太平洋。码头旁的灯塔顶端燃烧着耀眼夺目的烽火，映衬着阴沉的天空，犹如闪烁着光芒的利剑切割着乌云。深蓝色的海面异常平静，只听见缓慢沉稳的咯吱声，以及木桨柔和的划动。异能者舰队的主舰“波塞冬号”离开码头，向着铁剑城的方向行驶，粗重的牵引绳紧紧绷起，风帆在桅杆上像黑色的火焰迎着风向舞动。

波塞冬号是舰队里速度最快的船，它迅速绕过陆岬，紧随其后的是复仇女神号、海狮号、独角鲸号、海鸥号、孤独号、木乃伊号等五十架战船，他们排成参差不齐的一列纵队，向后延伸好几百米，延伸至目力极限，桅杆如长矛林立。

队伍在暗灰色苍天下行驶，海面闪烁着阴郁的冷光，犹如一大块被砸烂的钢铁。异能者舰队的首领，沧海城城主利维坦总督站在波塞冬号的船头意气风发，他爱他的舰队胜过爱世间的一切。

又浓又黑的乌云在港口上空堆积，大海和天空一般灰黑，雨开始下了，先是细雨霏霏，接着是大雨瓢泼。一道闪电刺在波塞冬号头顶划过，全息投影仪发出滋滋啦啦的噪音，就像唱机针头划在唱盘上一样。突然，海面上升腾起一阵雨雾，如雪崩般覆盖住正片海域，仿佛支撑天空的巨墙在梦境里无声无息地崩塌。

利维坦总督嗅到了一丝危险临近的气息。他冲进船舱，用电台命令各船只停止航行，原地待命，各船只纷纷回应“收到”，但排在队伍最末的殉道者号和队伍中间的骷髅号却没有任何回应，紧接着，电台里传出银狐号的求救声：“我们遇袭了！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发生了什么！谁在袭击我们！”利维坦总督向电台怒吼着。电台那头已经没有了声音。

“不！不！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打开信号灯！调转船头，我要看看我的队伍到底怎么了！”强光分割了白色的迷雾，波塞冬号劈开灰绿色水面180度急转，风帆犹如翻腾的紫色翅膀，一阵凄惨的叫声从舰队中传来，划破深沉的宁静。又一阵惨叫声响起，听起来和前一个叫声一样尖锐和恐怖。

起浪了，风浪全力驱动着波塞冬号，将它快速推向后方的队伍，双层桨叶平稳划动，海水被搅拌成白色泡沫，大海仿佛不断地用那冰冷毒牙般的白沫撕咬着一切。

船帆、桅杆、酒桶、木板、大炮、尸体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海面上，如同鱼群一样游过利维坦总督的眼前。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然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仍在继续，战船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仿佛被死神拖入了十八层地狱。

甲板上空无一物，大副在船尾，利维坦总督举着火把，极目四望，尽可能地寻找敌人的身影，火星仍在暴雨中起舞。

整个东边的天空只能看见一颗血红色的幻影之眼，一道暗红色的光横贯天空照向东方，那是淤血的颜色，诡异而肿胀，看起来就像是吞下了乌云的太阳在发着高烧。

第177章 潮湿的鳞片

借着幻影之眼释放的光芒，利维坦总督看到一团巨大的影子漂浮在船前方的海上，随着波纹发出红光。利维坦总督立刻命令舵手朝影子的方向行驶，突然！一个庞然大物海面骤然升起，竟是一艘巨大、外形怪异的巨型战船！

它庞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在它越出水面的一瞬间，波塞冬号险些被撞得粉碎，幸亏舵手及时转向，波塞冬号才逃过一劫。

利维坦总督站在船头，海水飞溅脸庞，味道咸涩。他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巨船”，紧握双拳，努力压制住内心地恐惧，然而感到恐惧并不仅仅只有利维坦一个人，还有全息投影仪前的我，因为这艘“巨船”实在太过于恐怖，它虽然没有三叶·王虫机械母舰那般巨大，但它所释放出的威慑力却丝毫不弱于前者。

我来大致形容一下这个庞然大物的恐怖的外形。它像一栋横在海面上的摩天大楼，单单凭借冲撞就能摧毁大多数中型船只。

它的设计构造和上世纪的双桅船相似，但制造船身的材料明显要坚硬的多，全船结构设计合理，流线形的船身及巨大的动力使其速度极快，船上有几十门火炮，火力强大。

最可怕的是船身表面布满了墨绿色的坚硬鳞甲，活像一头巨大的“海蜥蜴”，船头的装饰竟然是王兽的头部。

这些细节无不告诉我这艘战船是由数十头王兽的尸体打造而成的：王兽鳞甲打造的外部装甲、王兽的骨骼打造的桅杆和船骨、王兽的皮肤打造的船帆。它绝对是大海上最恐怖的存在！

然而令我感到恐惧不仅仅只有这艘可怕的巨船，还有它的船员们。他们是蓝血族七大种群中最敏捷、最残忍、最弑杀的“夜漆”。

夜漆是蓝血族中最致命、最敏捷的存在。

他们是天生的暗杀高手，不仅拥有高超的暗杀技术和格斗技术，还能像壁虎一样飞檐走壁，来去无声。最可怕的是夜漆上颚的两个尖牙连着毒腺，当咬到猎物时，毒液会通过空心的毒牙注入猎物体内，毒液并不致命，但中毒者会在额一瞬间失去行动力。

在任何地方遭遇夜漆的袭击都是十分危险的，更不要说是在大海上，但勇敢的利维坦总督没有退缩，他发动特异能力，召唤汹涌的海潮。

百米巨浪冲天而起，携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夜漆的巨船。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巨船突然潜入海下，海面抵消了巨浪的冲击力。

毫发无损的巨船再次冲出海面，并撞向波塞冬号，残忍而迅速的巨船瞬间撕碎了波塞冬号！

就在利维坦总督在落水的一霎那，他看到了那艘异能者舰队中跑得最快的战舰——无畏号。

无畏号暗红色的船身细长低矮，船帆漆黑犹如无星的夜空，船头是一头跳跃的豹子。黑云下，无畏号显得无情、残忍而迅捷。

无畏号绕过巨船，接住了即将落水的利维坦总督。聪明冷静的利维坦总督在无畏号身上看到了一线生机。他命令无畏号的船长“啸风·亚当”驾驶无畏号挑衅夜漆的巨船，好为其他战船争取逃跑的时间，同时通过电台联络舰队，调查舰队的损失情况。

异能者舰队只剩下25艘战船了。其他二十几艘全部被夜漆的巨船撞毁，庆幸的是人员损失并不大。水系异能者们都是潜水高手，海水无法轻易夺走他们的生命。

巨船的航行速度极快，但转向起来却笨拙而缓慢，而无畏号战舰则如如风中的雪花一样轻盈。

它一次又一次地躲过巨船的撞击，连大炮也打不到敏捷的无畏号。

愤怒的夜漆们跳进海里，爬上无畏号，开始屠杀。利维坦总督领导无畏号的船员们开始和夜漆激战。

水系的异能者们拥有控制水元素的能力，比如召唤巨浪、控制鱼群、制造漩涡、发射水弹等，但他们并没有接受过专业性的格斗训练，对于天生神力、速度敏捷，拥有恐怖体能和暗杀技术且无惧海水的夜漆来说，水系异能者根本不具备什么威胁性。

夜漆战士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利维坦总督以及无畏号的船员们品尝到了浓烈的恐惧。

船员们举起武器，左冲右突，同时施展特异能力辅助战斗。有的船员挥舞着水刀，有的召唤出水柱、水鞭，有的用掌心射出水炮，夜漆战士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利维坦总督控制着水流，将一队夜漆战士掀翻，然后趁其试图站起来时猛下杀招。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入夜漆战士的肋骨间，但却被另一名夜漆战士从背后偷袭，锋利的爪子戳进他肩胛骨之间，感觉像被人拍了一下后背。利维坦总督回身砍向夜漆战士的脑袋，钢铁劈开鳞甲、皮肤和颅骨，手上一阵酥麻。那夜漆战略微摇晃了片刻，等利维坦总督抽回佩剑，尸体便四仰八叉跌倒在甲板上。

夜漆战士越聚越多，最糟糕的是，统领这艘巨船的是和利爪将军莫罗同等级的夜漆将军。

他比普通的夜漆战士更高大强壮，暗紫色的鳞甲美丽而诡异，漆黑的冠饰半盔威武而神秘，他的眼睛似两个火炉，大火堆在其中燃烧，仿佛连海洋都会被燃尽。

夜漆将军手持一柄巨斧跳入海中，踏着海水一跃登上无畏号。被海水浸湿的鳞甲如波光般涟漪。

强者总是互相吸引的，夜漆将军挥舞起巨斧直奔利维坦总督，正在和夜漆战士周旋的利维坦总督躲闪不急，斧刃割裂了他的大衣，穿过皮革、羊毛、骨头与血肉，热血在周围蒸汽朦朦。

幸运的是巨斧并没有伤到利维坦总督的要害部位，但他却因为剧痛而昏了过去。

侥幸逃生的二十余艘异能者战舰终于追了上来，但又有什么用呢？

除非出动航空母舰，否则根本不可能打败夜漆的巨型战船。

然而……无畏号的船长啸风·亚当发动特异能力唤起一阵凶猛的海风，随后，利维坦总督听见啸风·亚当向舰队们大喊道：“风向对我们有利！带着总督快逃！我和无畏号的船员们会为舰队争取逃跑的时间！”

船员们把昏迷中的利维坦总督操送上了求生艇，送到距离无畏号最近的“雄鹿号”上，然后依然返回无畏号，同数不尽的夜漆战斗。

狂风呼啸，云层掠过啸风·戴维斯船长苍白的脸，他的平整白皙，留着整洁的黑胡子，头发如午夜汪洋般漆黑，一片黑皮革遮住他的左眼，但他的右眼像盛夏的天空一样湛蓝。

啸风·戴维斯船长望着逃向铁剑城的战舰们竞相奋力冲刺，渐渐远离夜漆的巨船，露出了豪爽的笑容。他向一众船员大喊道：“勇敢起来小伙子们！我们来自大海，终将回归大海！举起你们的武器，施展你们的能力！杀死这些丑陋的怪物！不要惧怕死亡！逝者不死！大海会收留我们的灵魂！”

无畏号的绳索在风中呜咽，旗帜猎猎飘荡。

远处，逃跑的舰队在雾气缭绕中只能看见阴沉沉的影子。

夜漆将军站在无畏号的甲板上，向他的战士们下达撤退命令。眨眼间，夜漆将军和他的战士们跃入海中，飞快地游向巨船。看来夜漆将军对无畏号并不感兴趣，他想摧毁的是整个异能者舰队。

啸风·戴维斯船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海水拍打船体敲出战斗的节奏。在啸风·戴维斯船长的命令下，无畏号冲向巨船，船头劈开汹涌的深蓝色水面，船桨拍打大海，黑金旗帜旗迎风飘荡：船头的猎豹乘风破浪，毅然决然地撞向前方的庞然大物，力道之猛，乃至巨船都晃动了。

无畏号的船头和半截船身噼噼啪啪地折断，这在啸风·戴维斯船长的耳中犹如美妙的乐章。

战斗并没有结束。为了拖延时间，啸风·戴维斯一马当先跃过巨船的舷缘，落到下面甲板上，船员们紧随其后，他们紧握长剑、长矛和斧子，坚毅的脸上写满了准备战死的绝心。

巨船上的夜漆战士们把他们团团包围，夜漆将军一声令下，夜漆战士们西瑞一跃而起。

啸风·戴维斯船长和船员们迎上前来。

船员们都是勇敢的异能者战士，他们将手中的兵器舞得呼呼生风。但在夜漆们的眼里，一切都只不过是屠杀前的助兴游戏。

夜漆战士们凌空跃起，犹如数千只“杀人蜂”。啸风·戴维斯船长还不及举盾，便被夜漆战士打中肩部。他举起手，释放出一阵飓风反击。

随即，几个夜漆战士突然出现，接二连三地攻击他的大腿。

原来凌空跃起的夜漆战士们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杀手隐藏在角落里，如影子一般随时出现，一击毙命。

啸风·戴维斯船长被跌跌撞撞地逼至舷缘，从天而降地夜漆将军挥舞起大斧，削掉了他的左肩。

剧痛令啸风·戴维斯船长闷哼了一声，但他坚持忍住没有倒下。

他望见船员们都已经战死了，大多都是一击毙命，没有什么痛苦。“凡人性命风中之烛也，徐徐清风皆能熄灭。在这个世上，死亡离我们并不遥远，而所谓战士，便是那些无惧死亡之人。”他边说边把右手紧握的脸插进甲板，撑住即将倒下的身体，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黑暗聚集在天空中，海面上燃烧的鲜血闪烁着橙红色的光芒。巨船潜入水下，继续追击异能者舰队。

狂风在怒吼，闪电撕裂堆叠的云层，海变得更加狂野了，深色的海浪拍打着异能者舰队的战船。已经恢复清醒的利维坦总督站在“雄鹿号”的甲板上，尽情享受冷雨鞭打脸颊的滋味。

船上上下下的颠簸，从浪尖滑入谷底，让他震至骨髓，疾风好似生有牙齿，撕扯着他的袍子，简直要将他整个刺穿，即使这样，利维坦总督也不肯回到船舱，因为他在为死去的船员们哀悼，也因为只有在雨中，别人才看不到他下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