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煜对面就是宁铎，他军人的敏锐告诉他，宁铎定然是受了重伤。

这几年，次次如此。

八年前这一天，是宁又安和席玟的遇难日。

席家宁家加上最为交好的郝家，总要聚在一起。

席川已经缺席了好几年了，今年，才是聚的最全的一次。

席川在饭桌上吃的都是些小女生才会爱的糕点，而宁铎，却总夹着自己桌前一叠牛肉。

宁又安爱甜点，席玟爱牛肉。

祭奠谁，不言而已。

宁老爷子才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你给我滚！”老爷子虎躯一震，绕是这般年纪，也依旧是虎虎生风。

“宁叔，您这是干什么？”郝仙虽然给老人家吓的一抖，却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知晓宁铎是个什么样的硬脾气，赶紧打起了圆场。

“小仙你别管，让这个畜生走！”老爷子看着宁铎冷着脸出去，脸色也不怎么好。

郝仙还想说些什么，郝煜已经放下了筷子，他起身道，“我去看看。”

郝仙欲言又止，这两个冰坨子，能聊点什么东西？

宁老爷子侧过了脸，也算是一种默许，只不过侧目所及，是透过大气的窗台，看到的夜晚中，影影绰绰的簇簇山茶。

“宁叔。”郝煜一身黑色西装，笔挺的像黑夜的使者。

“嗯。”宁铎立在大院门口的山茶边，燃着一支烟。

“您没必要惹老爷子生气。”

宁铎吸了一口，“家常便饭。”这些年，似乎老头子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日子里，惩罚他。

“如果有转机呢？”

他抬头，“你什么意思？”

“宁又安可能还活着。郝煜上前掐灭了宁铎手中的香烟，靠在一旁的石柱上道。

宁铎不可避免的瞳孔一缩。在这漆黑的夜晚，自然是看不清楚，但那一瞬间的僵硬，却也逃不过郝煜的目光。

“在哪？”宁铎僵着个身子，一个人年近半百的男人，当过将军的男人，却突然的，有些口干舌燥。说出的话像失了声，一出口，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如同那些过去了，却依旧没有风干的记忆。

“如果她活着，你如何待她？”郝煜问。

“如何待？”宁铎抿着薄唇，眉头紧皱，他从未想过，那孩子还能活着，如果她活着，那是不是，席玟也活着？

“嗯。如何待？”

“除了半生安禹，还能有什么。”

“我明天要出任务，要几天，卿卿就住在大院，麻烦你帮着照看。等我回来，告知你。”

“有多少把握？有多少把握，是她。”宁铎词可有一众想要将地上的烟头捡起来吸一口的冲动，因为实在是太他妈折磨人了。

“一半。”郝煜一顿，继而言：“你是B型血？”

“是，我是，念安也是。”

“嗯。”郝煜点头，走前给宁铎留了一句话。

“宁叔，人活着，总要对一些人好一些。”他的卿卿也是B型血，如果是，那么等他回来，他就给他们做一个亲子鉴定。

郝煜早在来宁家大院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次任务结束，他就请一段时间的假，好好的帮着卿卿处理好眼睛和身份的事情。

他的女孩，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和最美的心肠，不该是个无依无靠，没有亲人的姑娘。

同样的话，郝煜也和郝仙以及郝家老爷子说过，等他回来，他的卿卿，可能就是军区大院的宝贝了。

宋卿在郝煜离开后不久，就睁开了眼睛，那双好看如同秋波翦水一样的眸子，依旧流光溢彩，金色的瞳孔，仿佛世界上最灿烂的星辰。

宋卿上前，手搭在窗户上，轻轻一跃，她便直接从四楼跳了下去，落地没有一点声响。手在她房门口的杨副将一点声息也没有听到。

她在黑夜里如同一只猫儿，借着夜色的掩盖，借着月光的盈华，一路掠去。

宋卿闪过了那些守卫，最后，她轻巧的身影停留在宁家的小花园。

没有人知道，冥冥之中，有一种味道，在吸引着她。

“你来了。”

“你这样多乖。”

“还记得这里吗？”

“这是你家。”

男人抚上宋卿的脸庞，指着走廊上挂着的那副画道，“这是你曾经最爱的山茶花，我给你留住了，是当年的模样。”

宋卿微微歪了歪脑袋，眸子流光溢彩，却没有过多的言语，男人低头轻笑，没有注意到宋卿平静的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挣扎。

“啊......”

“嗯？”他抬头，金眸流光。

“川......”

“啊川......”

男人笑的宠溺至极，一身明华仿佛若立于千波，“是我，再叫一遍。”

“啊......川......”

宴席在前厅，而这里，除了女孩的喃喃之语，只有风带来的呼啸声音。

“欢迎回家，安安。”男人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

第二天宋卿醒来，却被郝仙告知，郝煜已经去出任务了，一周内回来。这一个星期，宋卿就乖乖的呆在军区大院，陪着老爷子下下棋溜溜狗就成了。

宋卿坐在了桌前，左手边是郝老爷子，右手边是郝仙，她只得哑然失笑。郝煜总是这样，离开也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走，然后又忽然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不让她承受一点离别的不悦，安心到，仿佛给她铺好了世界。

“卿卿啊，下午我要去工作室了，你就在家里陪着老爷子玩会，闲着没事也可以去遛遛弯儿，大院挺大的。”

“好。”宋卿乖巧点头，还喊了一句姑姑，郝仙乐的笑开了花，越看这姑娘越懂事大方。

所以，当郝老爷子将宋卿领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军区大院的几个老兄弟脸上都乐开了花。郝家少将的宝，终于到了他们手上了。

“宋丫头呀，好污这个人平时苛苛板板的，一点人性都没有，半米开外人畜不分，更何况男女，如果他敢把你当他手下的兵一样操练，你第一个告诉老家伙我，保管一棍子给你收拾服帖了。”

“宋丫头啊，长得可真是标致，郝老爷子你有福了啊，大院里都没个女娃娃，现在来了这么个精致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姑娘，你老东西得好生照看着呀，不然我白爷爷可就直接接走了啊，白家都是两个带把的，我可眼馋姑娘了。”

“我去你的！”

郝老爷子一拐杖挥起来，作势就要砸过去，终究还是没下去手，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家笑嘻嘻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