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婚。

蓬莱岛张灯结彩，四处挂了大红的喜幔，无数弟子们忙来忙去，却都静悄悄的，无人脸上挂着喜日应有的喜色。

夕晩音只觉那喜幔红得刺目。

她被关在闺房中梳妆，大红的衣裙衬得她眉目如画，上好的胭脂掩盖了她眼眶下因夜不成寐泛起的青黑，当丫鬟将最后一枚珠玉耳坠挂好后，铜镜中真真一绝世佳人。只是这位端坐的佳人，漂亮的眼角渐渐湿了，最后缓缓流下了一滴泪。

旁边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只有不知情的喜婆大惊失色，怎么还有在这良辰吉日哭的呢？忙絮絮叨叨劝道：“少岛主不可啊，这可不吉利，要出嫁的女子都会思念娘家，可怎么也不能这大喜之日掉眼泪儿啊！”

夕晩音沾了泪的唇角一勾，这一笑竟有凄凄之意：“大喜吗？”

他呢？他心里可是大喜？

她一直知道他的心思，甚至她承认当得知的那一刻自己心里欢喜大于惊吓，她甚至幻想过有朝一日她戴上喜帕，牵着他的手。

可不是今日啊。

绝对不会是这种时候，在这样的形式下，被他逼迫着成亲。

……

“一拜天地——”

夕晩音和萧风末在喜殿中并肩跪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向西南方无间山的方位跪拜，夕如画如今正毫不知情的在那里，寻找他的爱徒。

“夫，妻，对，拜——”

一字一句，如锥扎入血肉，夕晩音只觉胸口憋闷，钝钝的痛楚正将自己一刀刀凌迟。

萧风末望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夕晩音，一直冷冽僵硬的嘴角，终于在这句话音落后扬起了一丝真心飞扬的弧度。心中的喜悦快要破胸而出，他只有垂了眸子才能掩住其中喜色，不让自己失态。萧风末面对他未来的妻子跪了下去，直到双膝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跪定，他才陡然发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着自己对面的人儿。

夕晩音正透过喜帕下沿，直勾勾的盯着萧风末大红的靴尖消失，变成膝头一片红色，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几乎被那大红刺得流泪。

萧风末脸色骤然变了，惊疑不定和青白交替的神色在一恍惚间从他面上闪过，这个世人眼中身受极刑都不带变色的妖孽，望着眼前直立的人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似纸。

“师……阿音……”

他话音颤抖着，声音极轻，在转换称呼的过程中犹豫了一瞬，虽然最终按自己心意唤了她，却竟带了一丝乞求。

夕晩音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了。

可她不动声色。

原本如僵硬的石板站在那儿的她，忽然动了，决然转身。

萧风末猛地起身，拉住她大红的袖袍，声色俱厉：“你要干嘛去？”

他顺手拿起桌边的酒杯，那是为他们拜完后喝交杯酒准备的，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盛满清澈的酒液，醇香浓厚得微风一吹便醉了人的一呼一吸。

那是上好的佳酿，整个蓬莱岛都不一定搜罗得出比那更好的酒了。

这是他为他们准备的交杯酒吗？

夕晩音心里不合时宜的掠过这么个想法，在她即将不合时宜的走神走到更远时，她及时的悬崖勒马，将自己的思绪拎了回来，也换来心口有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