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巷子里乱逛，虽没大街上人多，却也有不少茶余饭后嚼舌根的闲人。那话便见缝插针的钻入云汐音耳畔：

“听说世家大会被闹得一团糟，死了十六年的圣子忽然现身，那些世家一个个给当场吓傻了。”

“可不是吗，想想都吓人，难不成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比那更吓人，是从蛮荒爬出来的！”

“想想十六年前那场浩劫，只怕又要苦了我们老百姓了！”

“为什么呀爷爷？十六年前发生了什么？”

“世家根本是一堆饭桶！凭什么他们平日吃香喝辣，到头来遭殃的却先是我们老百姓？世家大会那么多人还抓不住一个圣子吗？还把他放出来祸害苍生！”

“别提了！据说那圣子之所以能跑，就是因为云梦溪的郡主护着。”

“什么？云梦溪不是四大世家之一吗？怎么会护着圣子？”

“谁知道啊！云梦溪的人对外说他们郡主不知道那人真实身份是圣子，被骗了！”

“呸！我们都知道了，她一郡主还会不知道，胡说八道吧！”

“分明是掩盖事实，搬弄是非！这些世家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争权夺势不拿人命当回事！”

“我还听说那圣子是个小白脸，郡主是看上他了，才跟他跑了！”

“什么狗屁郡主！”

……

虽说污言秽语的难听，可云汐音自己也否认不了，这些用来嚼舌根的谣言传的还挺真。

花无柳皱了皱眉，低声说了句“别听了”，便要拉她走。

自从看了那封信后，云汐音就有些木，此刻更是心情复杂，丢了魂儿似的由着花无柳拉她走，恨不得就这样一直毫无目的走到天涯海角找个没人的地儿算了。

就在此时，原本黯淡的夜空一声骤响，万千怨灵在空中炸开，燃烧出了一片令天地失色的光华。

那一朵朵燃烧自我的魂火，偏执又疯狂，映在云汐音墨色的瞳孔中，夜色中最单薄的苍白颜色燃成了最极致的妖异靡丽，化为他疏狂的手笔：“魂火烧尽业障，为你此生执妄。”

深巷里，能听到外面繁华大街上人声鼎沸，满城惊惶。

“是怨灵！他疯了吗？他要烧城吗？救命啊！”

顷刻间万千咒骂无数极刑喷了圣子一身：“丧心病狂”“疯子”“万恶不赦”“千刀万剐”“该下十八层地狱炼成厉鬼永不超生”……

“他这是为谁？”

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惊醒众人。方才还骂过郡主的，喷过四大世家的，顿时全部噤声。

……

整个广陵城，笼罩在了苍白的魂火中。

像极了他的寥落，他的清绝，他的从容，他的风华。

初见。他在蛮荒寂寥的夜空下，是如纸鸢般黑暗中一抹摇摇欲坠的苍白，却聚拢了她眸间那一瞬全部的光。

今时。她立于交错的羊肠小巷中，在广陵城中遥望着华丽诡艳的夜，那是他送她的风流缱绻。

身边花无柳望着夜空，忽然轻笑：“那是他为你准备的。想来他也听到那些话了。”

他顿了下，似乎心里转起了什么坏主意，最终还是落败给了良心，规规矩矩转达道：“他说，你若想走便离开，别让他拖累你的名声。可他下一句又说——”

花无柳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云汐音的胃口。直到他看到云汐音的目光中开始冒火了，才终于笑嘻嘻在她耳边说道：“他说——他说了什么不如你自己去问他。”

云汐音猛然抬头，见巷尾深处，一袭白衣立在尽头。

那人似乎总是站在最深的黑暗中，任漫天光华尽放，由满城为之惊惶，那无比灿烂的花火明灯，却照不亮他一丝一毫。

她忽然冲他奔过去。

一双手紧紧拥住了她。她趴在他肩上低头，那是一双苍白瘦削的手，隐藏在黑暗中，经年里翻搅了不知多少阴诡风云，今日却在黑暗中为她绽放出了比白日还明艳的光。

帝辰笙在她耳畔说：“我不会，放你离开。”

【第一卷风起蛮荒完】